顾晚舟说得没错,她回来不是为了给程景良和自己弥补曾经没有在一起的遗憾,而是面对一个已经不回顾过去的自己,程景良想错了,他总以为他和顾晚舟可以靠那些七八年的默契和感情来圆满,却从不曾意识到,早在顾晚舟离开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不能回去了,哪怕他如今想的不是什么弥补而是争取,顾晚舟也不愿意把自己交给他了,因为他曾毫不犹豫地丢了她。顾晚舟从来都相信“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她已经在一条路上摔得很难看了,自尊过甚的她,不会允许自己在同一个人身上,死两次。
“程景良什么意思啊?你都有男人了还跟你磨磨唧唧什么?”苏瑾走在前面,不时皱着眉头回头鄙视一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顾晚舟,她们沿着溯央河边的酒吧街缓缓走着,来往的游人很多,狭窄的小路显得有些拥挤,路桠贴着顾晚舟的手臂笑道:“这也算是你给他的报应,活该当初他不珍惜你,去了美国八年,比以前更有手段了。”
顾晚舟白了她一眼,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语气悠悠道:“一直没空回来也没问你,说说吧,跟苏家大表哥怎么回事啊?”
路桠原本得意的脸突然就黑了下来,冷不防松开挽着顾晚舟的手快步上前,却被在前面的苏瑾拦住扣在了路边的一家酒吧门口的沙发上,有服务员拿着酒单过来,长汀随便点了些东西坐下,顾晚舟和苏瑾把路桠围在中间逼问道:“在BJ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你打算瞒到多久?”
路桠垂下有些生气的眉眼,不悦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们还是管好自己吧!”
“得了吧你!还自己的事情,你怎么不说你管着晚舟的时候啊?再说了,不过就是问问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你照实说就行了,我哥那个没出息的,什么都说不清楚!”苏瑾用食指戳着路桠的太阳穴,嘴里还塞着服务员刚拿上桌的卤鸡爪,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顾晚舟拍下她扬起的手,一脸认真地看着路桠:“怀孕了?”
这是大家最关注的问题,尤可为那天在苏瑾家里基本上什么也没说清楚,大家能够了解到的不过就是两个人那天喝多了酒后乱性,至于是否怀孕,尤可为也是迷迷糊糊什么都说不清楚,这件事情如果是放在别人身上,大不了就是第二天两个人桥归桥,路归路,有想法就在一起,没想法大不了不联系,关键就在于,这次的当事人,一个是路桠,一个是尤可为。而尤可为,是路桠的第一个男人。
路桠始终沉默,倒是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乐依晨开了口:“还没去过医院?”
路演终于抬眼,缓缓点头:“在宁远我哪敢去医院。”
“也是,这么点大的地方,每个人都认识,去了反倒不安全。”长汀显然很赞同路桠的话,但想了想又开口问她:“吃药了吗?”
“嗯,吃过了。”
苏瑾显然不满意路桠的态度,盛气凌人道:“那到底你们打算怎么样啊?要在一起还是只做炮友?就算是我哥也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啊,在BJ的时候我已经警告过他了,让他跟他什么女朋友赶紧分手。”
顾晚舟一巴掌拍向苏瑾的脑袋,眼神警告她闭嘴,苏瑾愣住,顺着顾晚舟的眼神,狐疑地看向路桠,发现坐在身边的她脸色惨白,惊讶的表情停在脸上,终于,苏瑾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几个人都很清楚,“小三”在自己这个圈子里是个多肮脏多不能触碰的词,她们有她们的骄傲,所以即便再爱,她们都不会去打乱一个原本就已经有了幸福的男人,就像曾经顾晚舟爱上的程景良后选择退出,就像曾经乐依晨爱上尚吾仑后选择远离,就像她们从来都不想争抢一个不该自己争抢的人,就像路桠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会莫名其妙地做了一次“小三”。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那不过是一次意外,那晚以后,我们就没有关系了!”路桠说完,眼神发直,本就不怎么擅长喝酒的她举起桌上的啤酒一饮而空,苏瑾不敢阻止,倒是顾晚舟,一把夺下她手里的酒杯质问她:“想喝是吧,酒杯多没劲,要喝就吹瓶子啊!服务员,再来一箱啤酒!”
坐在对面的长汀把苏瑾拉过自己身边护着,小声地嘱咐着乐依晨和苏瑾道:“今天晚上这两个女人都不能惹,我们就静静地看吧。”
酒过三巡,路桠一直抱着酒吧里的麦克风坐在河边扯着嗓子唱着,二十四瓶啤酒被两个人喝得还剩下六瓶,顾晚舟连洗手间都去了三次却还是不愿意停下来,寒冷的冬风带着溯央河的湿气打在五个人的身上,酒吧内坐着的客人都不时地往门口好奇地看着,顾晚舟从洗手间回来,拉着长汀开始摇骰子,乐依晨和苏瑾早早地坐到了酒吧里取暖,外面的沙发上就剩下照顾两个酒鬼的长汀无奈地陪着。顾晚舟没醉,她只是想醉,路桠不想醉,可却已经醉得连唱歌舌头都打卷,乐依晨撑着下巴看着笑得有些假的两个人,叹了口气问苏瑾:“真的不管她们了吗?”
苏瑾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杯里的长岛冰茶,抬眼道:“管,只管路桠就够了,晚舟嘛,你还担心那个坐在我们后面两个小时的程景良会不管他?”
乐依晨这才发现,在顾晚舟身后两个位置的沙发上坐了两个小时的男人,是程景良,大约也是从她们离开“端点”时就已经跟着了,无奈地笑道:“真不知道这两个人要怎么纠缠下去。”
顾晚舟喝酒的兴奋劲头过了,帮着长汀将路桠扶进了酒吧内,把人往沙发上一扔,顾晚舟从自己包里抽了支烟点上,看着已经有些意识模糊的路桠,说道:“明天还是陪她去医院看看吧,万一真的怀上了,早预防早解决。”
苏瑾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开口骂道:“什么早预防早解决,她就不能跟我哥哥在一起吗?”
顾晚舟缓缓吐出一口烟,笑道:“你都多大的人了?你自己看看你哥哥有个想跟她在一起的样子吗?”说完不理会苏瑾的白眼,把有些昏昏欲睡的路桠扶在自己的怀里靠着,继续说道:“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路桠和你哥哥一定不是那天才有联系的。”
“什么意思?”三个人被顾晚舟说得有些发蒙,顾晚舟抖了抖手里的烟灰,笑笑:“什么意思?你难道认为路桠是那种会跟只见过几面的男人喝酒的人吗?还是你真的以为她酒量好到什么地步了?更何况尤可为身边还有这么一群男人,你们用你们脚趾头想想,路桠今天的状态真的只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被小三了?”
苏瑾被顾晚舟说得一愣一愣的,良久,恍然大悟地笑起来:“你的意思是她喜欢我哥?天哪,这么大的好消息,我简直不要太兴奋!”
顾晚舟又点燃一支烟,对着苏瑾冷笑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路桠应该是喜欢上尤可为没错,但这不代表你哥哥也喜欢她,而且在BJ的时候我们大家都能看得出来,你哥哥他,并没有要为了路桠分手的打算,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感情的事情不能硬来,这么简单地道理还需要我告诉你吗?”
说完,没等三个人开口,顾晚舟继续道:“不过是一次酒醉过后的糊涂事,在尤可为看来,他对路桠会有愧疚,会有歉意,会有想要弥补的想法,但那却一定不会是爱,一夜情已然成了一个错误,你如果想要去逼他对这件事情负责任,即便他做到了,那也只不过会成为他们俩更大的错误。”三个人坐在对面不再说话,苏瑾捏着手里的吸管有些恍惚,没有人知道,酒吧桌下,顾晚舟的另一只手,正在替躺在自己膝上的路桠擦着眼角不停的眼泪。
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以后的事情了,潮湿寒冷的溯央河边没了多少人,与刚才来时恍若两个世界,沿河两边的红色灯笼也寂寞得有些奢华,顾晚舟踏下酒吧的小木阶,抬头便看见了在那里守了一晚上的程景良,苏瑾和长汀扶着路桠径直离开,乐依晨紧跟其后,顾晚舟站在木板路上醉眼朦胧地与程景良对视了好久,终于,像鼓了好大的勇气一样,顾晚舟扔了手里的包,双手抚上程景良的脸庞,温和如八年前的那个夜晚,看着他笑着,然后顺从地让程景良将自己搂进怀里,似乎想要将自己嵌入身体的力度,顾晚舟双手垂下回应他,在他的肩上笑着说:“明天去看看爷爷吧。”
感受到程景良点头以后吻上自己头发的唇,顾晚舟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一如多年前那个在自己家门口的夜晚,也是这样冷的一个冬天,在程景良的生日那天,顾晚舟靠在他的肩上哭得一塌糊涂,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只是顾晚舟不再流泪,程景良也不再看不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