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退烧吗?”云见浅把温度计从顾晚舟的嘴里拿了出来,段临笙看着她手里的那抹银色问她,“多少度?”
云见浅甩了甩手,温度计回到了原来的刻度,皱眉道:“还是三十八度五,都已经一晚上了,还是没能降下去,再烧下去,人都会烧傻了……”
沈洛手里拿着一杯热水站在床边紧张地揉搓着,喃喃道:“这一个晚上一直都在说梦话,也不知道是烧成什么样子了!”
几个床边的人都站成了一圈,已经在医院守了一整个晚上了,顾晚舟也没见好,BJ已经下了一场雪了,莫则喻和警察进病房的时候头发上还沾着白色的雪花,段临笙坐在床边一直盯着昏睡不醒的顾晚舟,抬眼看着欧晨问她:“晚舟当初去美国,是因为那个宁依微吗?宁依微,是不是也叫宁子?”
一句话让几个人顿在原地说不出话来,统统在心里谋划着怎么把段临笙的问题回避过去,正在用毛巾擦着头发的莫则喻手停了下来,与正看着自己的郁铭对视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段临笙起了身,见几个人都不愿意说话,只能把问题抛给了云见浅,问她:“是吗?”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郁铭有些迟疑,“你想起什么了吗?”
段临笙有些恍惚地摇了摇头:“只是这一个晚上,晚舟说的梦话都是让她伤心的,她好紧张,在梦里都好紧张……我记得她说到了宁子的名字,我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记得,是不是有这么一个人,她绑架了思源……”
长汀做梦都没想到苏瑾会在半夜两点半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半夜风霜,苏瑾站在门口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在外奔波很久的寒气,屋内的暖气太暖,就都凝成了汗珠一样的液体,施然揉搓着眼睛从床上走到了门边,看了一眼对视着沉默的两个人,白眼一翻,把长汀推出门外,然后用力摔上了房门。
还记得第一次和长汀见面,施然的那句“久仰大名”,就是这么来的。
“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进了苏瑾订下的房间,长汀替她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整理出来,苏瑾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她刚好给她挂好了外套。瞟了她一眼,苏瑾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坐在床上开始翻看着电脑:“BJ的同事那边都有资料,但是一直守着没让发出去,律师协会那边好像一直在争取,我跟同事打听过了以后,就直接过来了。”
长汀低头叹了口气:“你太任性了,晚舟知道吗?”
苏瑾摇了摇头:“我下飞机的时候接到依晨的电话,晚舟高烧不退,已经说了一晚上的胡话了,现在他们那些人都在病房里守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程景良的儿子还没找到,他爷爷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再这么下去,顾晚舟也活不了多久了……”苏瑾低着脑袋在电脑滑动着鼠标,点进了一个网页,她抬头把长汀叫过去,“你过来看这个,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长汀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电脑里的网页显示的是程景良之前负责的煤矿在十年前被考古学家进行取样研究的新闻,这样的内容长汀看得都差不多了,千篇一律的内容,最后的结尾都是关于考古学家最后断定那个煤矿没有可挖掘价值的结论,只是所有的内容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当年一起参与考古研究的人员名单里面,有一个何光旭。长汀顺着苏瑾的鼠标往下滑,苏瑾点开的网页内容像是更加详细充分一些,“这些东西都是你们媒体的内部资料吗?为什么我和晚舟好像从来都没有找到过?”
苏瑾点点头,然后问她:“你说,那个煤矿究竟有没有考古价值,叶之山想让程景良去背这个黑锅是为什么?如果说是为了报复程景良的爷爷,那么花几个亿去害死一个人这未免也太大动干戈了……”
“晚舟也怀疑过,不然也不会连何光旭也一起失踪,如果说徐辰溪的失踪是为了要挟程景良自动的来为煤矿的事情承担责任,那何光旭的失踪未免也太莫名其妙了,更何况考古名单里还有他的名字,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苏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抓住长汀的胳膊说:“那我们去矿里看看!”
“不行,我们刚来的时候就试过,叶之山不会这么轻易让人发现的,再加上程景良他们刚来山西的时候已经去过一次了,算得上是打草惊蛇吧,那边加强了看守,我和施然上次去的时候,连门都没能进去,李警官还带着我们晚上悄悄去过,但是很明显,我们进不去。”长汀的话让苏瑾的有些激动的心又凉了大半截,她合上了电脑,问她:“听说现在负责煤矿的人是龚城?你们有没有可能从这个方面入手把程景良从煤矿的事情先争取出来?”
“是可以的,毕竟龚城负责煤矿的证据是很多的,我和施然手里也掌握了很多证据。”长汀的话音刚落,苏瑾接着问道:“那为什么不干脆用煤矿的事情先将叶之山一军?”
长汀摇头。叹了口气:“本来是可以的,之前明启房地产一直隐瞒着明启在这项煤矿项目上的投资和经营费用的账目,而晚舟也一直都在用这件事情牵制着叶之山的动作,更何况路桠也查到了明启房地产的账目是明显出现问题的,可是这是非法的证据,即便我们出示了,法庭也不会采纳,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陆子寒和明启站成了一条线,该做的账目改动和隐瞒,现在应该早就做好了。”
“陆子寒会和晚舟也真是让我吓了一跳,但是叶之山能这么快地相信陆子寒,我也是蛮惊讶的。”苏瑾把腿放进了被子里,电脑放在枕边,看着对床的长汀一脸的疑惑,“这样迅速的立场改变,叶之山这种人能这么轻易就信了?”
长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皱眉道:“这里面大概还有些杨桥的原因,而且听晚舟说,叶天成夫妻已经去了美国了,看来叶之山对明启房地产入驻美国的事情信心十足,陆子寒倒戈之前叶天成夫妇就已经飞去了美国,证明杨桥在这里面起的作用应该不小。”
“马克呢?”苏瑾问她,“马克那边是什么态度?”
马克那边能是什么态度?
叶之山在事后不知道联系了他多少次,只是他从来都不正面回复,霍姆斯替他挡那些电话和美国方面也有叶之山的说客来邀请马克,只是马克从来都不去,做的最多的,就是和联邦法院的大法官在一起喝个下午茶,或多或少的,都会从自己认识了快三十年的好友口中掏出那么些话来。
这很不容易了。
也是在陆子寒正式宣布在明启任职首席法律顾问的时候,马克也才能从自己多年的好友那里,知道当时云见浅被拘禁在出入境监察局的原因和当时最高法院一直迟迟拖着不愿审理的原因。
只是顾晚舟却再没有联系过他和霍姆斯,而关于明启的事情马克已经给顾晚舟和陆子寒签订了转让协议书,决定权在他们身上,但是陆子寒现在在给明启房地产做事,顾晚舟却又和自己失去了联系,叶之山那里明显已经信心十足了,大概现在就等着看着程莫南死,然后定个飞纽约的头等舱,定居美国,安享晚年。
当时云见浅的案子其实早就引起了这位大法官的注意,但是叶之山在美国政界的推动力太多,大法官们虽然一直秉承着中立和司法独立的原则,但是云见浅的走私嫌疑从表面上看去也的确是证据充分,再加上偏向共和党的几名大法官都不同意马上针对云见浅的案件进行审理,所以案子只能一拖再拖。
虽然马克心里清楚,自己的老友还有许多话没有明说,但是还是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老朋友的那份无奈,美国的法律和法院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叶之山的事情所涉及到的利益,不仅仅是私人利益这么简单的事情,没有一个国家的法院和法律会为了另一个国家的某个人要想方设法杀死自己多年的朋友而做出袒护的行为,与国家利益无关的事情,哪个国家的政府会这么做?
如马克所想的,陆子寒早已经开始着手把明启房地产在山西煤矿方面的账目的资料进行改动和隐藏不合法内容的工作,只是进度不紧不慢,霍姆斯联系他的时候,他还在明启的办公室里加班,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了,办公室外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霍姆斯的视频通话拨过来的时候,陆子寒的困意刚好袭来。
“看来你很疲惫。”霍姆斯的脸色不太好,尤其在看见陆子寒身后的背景以后,“现在中国应该是半夜十二点,你还好吗?”
陆子寒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道:“还不错,不算太糟糕。你们最近怎么样?老师的厨艺有见长吗?”
“陆,你在跟我开玩笑是吗?”霍姆斯在那边有些生气的样子,“你在开玩笑的对吧?陆,嗯哼?”
“霍姆斯……”陆子寒挥手打断他,“我们的交谈一定要这么有火药味吗?”
“Elian病得很重,听她的朋友说,她已经高烧不退一天一夜了……”霍姆斯低头翻看着摆在面前的文件资料,不时抬头看一眼屏幕里的陆子寒,点头威胁一样地对他说:“连安娜的前夫都已经去过医院了,马克现在很担心她,陆,我希望你能做一些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