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什么？

　　樊玲有时候会这样问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于她而言，是一种恩赐，也是一种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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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多年过去了，她越来越强烈的觉得，悲哀，远远大过恩赐。

　　是的，她拥有别人都羡慕的金钱，大为惊叹的消费观，过着别人不敢想的日子，殊不知，人之一生，得到些，也总会失去些，而得到后，又总想追回失去的东西。

　　就像，农村的孩子，立志要考上大学，跳出农门，去看更广阔的世界，而久居城市的人，厌倦了喧嚣与忙碌，想着有一日，能回归田园，偷得浮生半日闲一样。

　　樊玲总喜欢去一家苍蝇馆子，不是因为尝遍了山珍海味后觉得些许油腻，想换点清淡的，只是简单的因为，这家餐馆的女老板，从头到脚，都像极了她的妈妈。

　　她想，如果哪一天，妈妈变得有烟火气了，也许，就是梅姨这个样子吧。可，她的妈妈，可是一个，最讨厌烟火气的人啊。

　　每当她想妈妈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给妈妈打电话去打扰她的生活的时候，她就会去梅姨的馆子，一呆就是打烊。

　　有时候，是在开店前就会等在那里，和拎着大包小裹的菜的梅姨打个照面；有时候，是中午寻个角落坐下，随意点几个菜，也不怎么吃，就看着梅姨忙忙碌碌进进出出，能看上那么小半日；有时候，和家里吵了架，就在打烊前逃到梅姨的馆子，开一箱汽水，流着泪喝，不饱不归。

　　至于为什么不喝酒，因为梅姨说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喝酒呢。所以樊玲后来都很自觉的从柜台后搬一箱汽水，一边喝一边打着嗝。

　　梅姨觉得这小姑娘挺奇怪的，明明看起来挺乖的个孩子，怎么就老是有不开心的事情，来她这里，不是一脸苦大仇深的，就是点好几道菜却不动两口。

　　这么个情况，高频的持续了一个多月吧。有那么一天，樊玲又坐到了打烊。梅姨寻思着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上前了去，搬了个凳子坐下。

　　“您来了。”面前的女孩淡淡开口，好像早就料到了一样，更让梅姨惊讶的是，她竟然用“您”来称呼自己。在校门口开了这么多年的餐馆，习惯了被呼来喝去的日子，她好像早就不知道您怎么写了。

　　心里，有一丝感动，鼻尖，有点点微酸。

　　“我看来店里吃饭的人有叫您梅姨的，我可以这么叫您吗。”

　　“当然可以。”梅姨心里是兴奋的。

　　“您的菜很好吃。”

　　“谢谢。”

　　“所以，可以不要赶我走吗。”

　　“小姑娘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只是到打烊的时间了，得关门了，而且你这样爸爸妈妈也会担心的。”梅姨觉得自己可能要损失这个大顾客了，连忙解释。

　　“他们才不会担心我，他们都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人生，我不在他们的规划的人生里。”樊玲以平静到不能再平静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不禁让梅姨心里一颤。

　　这么大点的孩子，该是经历了些什么才能说出来这种话？

　　“瞎说，哪有父母不把孩子列入人生规划的。”

　　“那您看着，现在是十一点，有一个电话进来吗。”

　　梅姨看着面前这个说不好该怎么形容的女孩，一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