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信件17号。

　　两点水，好：

　　千禧年过去了，新世纪来了。

　　朝鲜南北双方的领导人在平壤见面握手，朝鲜半岛55年来的坚冰在相逢一笑间开始融化。

　　可我还收到你的回复。

　　还是先汇报今年的总结吧。

　　刚才看了一下编号，今年才给你写了1封信，对不起，不是因为懒惰或忘情，今年太忙了，说几个数据吧；踢足球0次；喝醉次数不低于20次，因醉酒去医院挂盐水3次；回家2次；面包车里程60000公里；收到名片厚度23CM（刚量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去。现在说说收成吧，这肯定是你最想知道的部分，也是我最想说的，因为收成还不错。随着张国华的职位不断升迁，土特产店的利润也是逐年增加；香樟路的手机店的收益远远超出了预期，单机利润以前降了很多，销量的暴增对增收产生了巨大影响，原邮电局的同事们很同情我这个弱者，他们把自己的朋友亲戚都带到我这里了，自然我也是在商言商，给予于他们相应回报，你表姐一直是我们手机店的编外超级销售员，最多一个月她结了5000多佣金（我现在跟你谈她了，这意味什么呢？我终于有勇气了，面对一切的勇气：喜欢的人，讨厌人，尊重的人，鄙视的人，侵犯过我的人，施恩于我的人，爱的人，恨的人，或是英雄好汉，或是魑魅魍魉，我用同一种语气和他们交流，说我想说的，听我不想听的，以对同类的格度对他们保持尊重，发乎内心，融与自然，如天葬场的鹰，荷花上的蜻蜓）。

　　跟你说这么多钱的事情，你能确定我已经转型了吧，从追风少年转成趋利财奴。我是爱钱的商人。我给闹钟加了个语音模块，每天六点半闹钟就喊“今天还欠银行10000块”，我希望我的员工、我的朋友和我一起爱钱，一起挣钱。工程公司总体运行还算顺利，工程量完成不少，安全生产也没啥问题，算算利润也不少，现金流是个大问题。七月在孟浩的鼓动下，参与了市区一条大路的扩建，我帮三家运营商代建了8孔管道，他们今年都来不及立项，没法签合同，没有预付款，第一次打交道的材料商不肯欠款，此为一大出；农民工的工资不能不付，和我合作的几支队伍活干的不错，想他们明年再来，我付清了他们所有的工资，有朋友建议我只发一半，这样他们明年不得不来，我觉得不该也不敢，此为二出；年前客户拜访交流，全是真金白银，此为三出；以前总觉得自己工作很努力，效率很高，那是和自己人比出来的，出来后发现运营商的工作效率实在太低，三家公司都是如此，承诺的好几笔工程款来不及付款，此为一大欠；帮一个开发商做了弱电工程，他们用房子抵工程款，此为二欠。压力在出出欠欠中越滚越大。前年参加一次管理培训，在沙盘上推演过现金流的重要意义，那时因为失败紧张的出汗了，而今现实中发生了，成为了永远铭记的教训。沙盘有条件限制，是欧几里得几何空间，输了就是输了，而生活是柔性的以太，是黎曼几何空间，光可以弯曲，困难可以克服。小企业跟银行借钱很困难，幸亏还有朋友，最近半个月天天想着借钱，你三年多不理我了，要不我也许会向你借钱。孟浩与张国华很够意思，手机店的利润全借给我发工资了。

　　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年我独立了，在自己的努力下，朋友的帮助下找到了方向与方法，吃了很多苦，没受太多难，进入了二十一世纪，非常幸运，我要感谢之前的所有苦难。

　　还要感谢你，你不是苦难，你给我制造了最大的苦难，这苦难一直支撑着我，希望你在我仍然需要的时候不要撤离，至少请先告诉我。

　　我也在给你制造苦难，这让我感到快乐。

　　我说的对吗？

　　我不在地狱，你不在天堂。

　　也许你回到了阳山，我们只隔一条马路。

　　也许你也在电脑前，我们只隔一根网线。

　　......

　　......

　　新世纪再会。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