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这情况饭肯定是做不成了,两个人打着手电把行李装箱。
吸取了刚才的教训,顾思南没敢再碰苏忆北箱子里的东西,老老实实站在旁边举着手机打光。
收拾好了出门,楼梯陡还没光,他不放心苏忆北自己下楼,只好先把苏忆北抗下去再拐回楼上拿行李。
楼下那户房门禁闭,如果不是门缝上贴着封条,大概周围人还会觉得这只是生活中平平无奇的一天。
顾思南掂着行李路过时屏着呼吸心有余悸。
行李不沉,苏忆北也不沉,不过他上了一下午课整整七楼一来一回真给他累够呛。
周围住户灯光全没了,只有几家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烛光,月亮挂在天上比往常显眼。
顾思南从楼栋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幕,好不容易得空放风的苏忆北仰头看天上的月亮,列着嘴傻乐。
他突然觉得这点儿累也算不上什么,走过去在苏忆北脑袋上敲了一下:“想打车回去还是走回去?”
苏忆北早在室内憋坏了,忙不迭的选:“当然是走回去。”
于是她架着拐一步步挪,顾思南好脾气的推着行李箱跟在她后边走,往后的日子那么长,他有足够的时间陪她磨,走累了就在路边歇会儿,歇够了再继续往前走,遇到坎了帮她迈过去。
也许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但顾思南真想一辈子就这么平淡的过,不平淡也行,只要有她在身边怎么样都行。
没人计算究竟用了多长时间,反正两人走到小区门口都饿的不行,干脆在门口随便吃了点饭。
回去后的第一件事,是在顾思南的强烈要求下给大门上的密码锁录入苏忆北的指纹。
录完了交代她:“这小区治安很好,基本没停过电。楼下有门禁,电梯里有监控,门锁只录了我们俩的指纹,我不在家的话你也不用害怕。”
苏忆北乖觉点头。
顾思南说着打开客厅里的大灯。
苏忆北站在明亮的室内看怪物样的看着他:“顾小白你变了,你原来在家不是不开灯的么。”
顾小白顺手又把卧室里的灯打开:“不是要住我屋,我不得先给屋子收拾出来,不开灯怎么收拾。”
“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苏忆北跟到卧室门口撅了撅嘴,“这屋子是你日常住的,就像以前一样,你把那间卧室的床收拾出来,等到该睡觉的时候再过去就行。”
顾思南想想也是,自己这段时间不怎么在家,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的,抬手又把灯给关了,“听你的。”
屋子暗下去的瞬间,苏忆北瞥到飘窗上放着的几个不明物体,她指了指,问:“那是什么东西?”
屋里陈设和上次来没什么区别,除了飘窗上多出来的那几个玩意儿。
顾思南不自然咳了两声,“没什么,你先去洗澡吧,我把床给铺了。”
苏忆北不老实的劲儿上来,一脸无辜看着他:“不换床单什么的也可以,我不介意的。”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我介意!”顾思南气得闭了闭眼。
大概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多少占点主动权,顾思南气完之后觉得自己真得治治她个臭丫头片子。
他挑眉看向苏忆北,“不过你要真想闻着我身上的味儿睡,不如……”
顾思南的脸皮是真不争气,明明想使坏的人的是他,结果话还没说完先没了底气。
苏忆北回看过来眼神挑衅,示意他有本事继续说。
顾思南故作淡定,硬着头皮道:“不如直接和我睡。”
苏忆北一转脸:“我先去洗澡了。”
顾思南哼笑。
趁她去洗澡的时候顾思南把两间卧室的床都给铺好了,等她出来搬了张床桌放在飘窗上。
“床太软了,桌子放上去容易晃,你在这儿玩吧,能伸开腿。”
苏忆北坐上去发现上边比上回来时多了个软软的造型可爱的坐垫,问他:“你什么时候买的垫子?看不出来啊,还挺少女心。”
顾思南头皮一阵发麻。
这垫子是他们分开那阵他脑子一抽买回来的。
那会儿还是暑假时候,表姐来北洺找同学玩,非要拽着他出去逛街让他当工具人。女生出去能逛什么,无非是买买衣服看看小玩意儿。
表姐和她同学逛了一下午逛到一家化妆品店,顾思南让她们遛的实在走不动了,干脆去旁边卖娃娃的地方找了个椅子坐下看包。
当时他身后的货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坐垫,有一对情侣过来挑选,在他身后叽叽喳喳的,那女生不停说这东西有多可爱多喜欢之类的。
顾思南听她吵吵得心烦,干脆整个人放空,直到他们不小心把一个坐垫弄掉砸到他头上时他才回过神。
情侣中的男生过来对他说了句不好意思。
他呢?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坐垫鬼使神差问了句:“女孩子真喜欢这种东西?”
那男生貌似比他还小几岁,让他问得一愣,想了想答道:“应该吧,反正我女朋友挺喜欢的,有时候吵架了就买个娃娃哄她,还挺管用。”
顾思南回忆了一下觉得有点道理,毕竟白泽那么会哄人的有时候惹得李雅涵不高兴不还是要带她去抓娃娃。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拎着那个坐垫去结账了。
那会儿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大概是觉得她要是哪天回来见到这东西一定会很开心吧。
但那时的自己却从没想过,她若真的死心是肯定不会回来的。
失而复得的一切都弥足珍贵,所以才更要珍惜。
好在现在还来得及。
顾思南哪会愿意把这么蠢得事情告诉她,开始思考该编个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和苏忆北解释,哪知她又从飘窗边上拿出早就看到的不明物体一一摆到了桌子上。
那是他抓回来的一堆毛绒玩具,为首的正是第一次抓到的那个死丑不带拐弯的哆啦A梦。
苏忆北奇了:“顾思南,你弄这么多这玩意儿是要干嘛啊?还是哪个妹妹送你的?”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冤枉我。
顾思南头皮更麻了,抱着那些抓回来的娃娃打开柜子门全塞了进去。
“没有的事儿!”他关上柜子门,憋了半天只憋出这么一句。
苏忆北似笑非笑看着他。
顾思南绷不住了往浴室逃,“玩游戏吧,我去洗澡。”
浴室里不断传来水声,顾思南今天洗澡洗了很久。
等他出来时苏忆北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了他好一会儿。
眼前的男生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新水汽,从十二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喜欢他将近八年的时间里,苏忆北终于在此刻明白,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些年,时光终于给了她回应。
她说:“顾思南,还好当初我遇见的人是你……”
屋子里开着盏台灯,桌子上随便放着的几个笔记本明显又被人动过的痕迹。
顾思南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
那几个本子里记得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无非是分开的那段日子里写下的话。
那其中字里行间一笔一划,都是对她的牵念与爱意。
寥寥青春数年如白驹过隙,唯有少年心动一生最值得。
过了有七八日。
学校跆拳道队这帮人发现他们队长最近有点不对劲,具体哪不对劲也说不上来,状态看着比开学那会儿好很多,但脸上表情依然不好看。
这天训练中途休息,顾思南坐在角落喝水,手里拿着手机隔几秒打开再锁屏。
郭冉站在不远处看着,和旁边一个同样大一的社团女生八卦:“你说队长这几天怎么回事儿?刚开学那会儿天天生无可恋的不爱搭理人,现在天天一脸憋屈跟有火没地方发一样,咱们十一放完假回来没人惹他吧。”
那女生耸耸肩:“谁知道呢?他以前休息的时候就自己坐着,从来不看手机,这两天一休息手机跟长他手上样的就没离开过。他是不是等人消息呢?”
“不知道。”
顾思南不像陆遇卿,除了训练时候严格一些私下里只要不扯男女那些事儿,正常聊天时候还算平易近人,队里人偶尔也会八卦他几句。
谁让顾小白有副好皮囊,迎新晚会过后被队里人撞见好几次女生来要联系方式的。
此时被议论的人盯着手机屏幕眉头锁的更深。
顾小白现在心情很不爽,说起来还是因为在家的那个小东西。
回学校的那天,他大清早起来把家里所有生活设施检查了个遍,确保没有问题后才准备离开。
那会儿早上六点多,苏忆北房间门紧闭应该是还没醒来。他怕吵醒正睡着的人,没有敲门,只发了条微信告诉她自己先回学校了,这段应该挺忙,没什么时间看手机可能没法及时回消息,让她在家照顾好自己,有事儿直接打电话。
这都好几天了,顾小白抽不出时间回去,每天有点空闲就拿出手机看一眼,生怕错过她发来的消息,结果苏忆北除了每天早安晚安的问候,剩下一点儿信儿都没,甚至有几次干脆问候都不问候。
虽然确定关系前两人关系特别好的那阵子也没有每天发消息的习惯,但那时两个人天天一起训练回去一起玩游戏的交流一点儿不少。现在倒好,苏忆北不在学校,他天天忙到飞起卡着门禁时间回寝室,游戏根本没空上,回去就是睡觉,两人一天说不上一句话都是常有的事儿。
顾小白真觉得她懂事儿的有点儿过分了,怎么就不能有个作为女朋友的自觉没事儿发点消息缠缠自己呢。
他看了眼时间挫败的把手机放下,刚要喊集合,那边“嗡”一声振动,屏幕亮了。
微信里苏忆北发来了消息,她说傍晚那会儿想出去转转就自己出门了,在小区里看到有人遛狗,那只金毛很喜欢她的样子还跑过来找她玩。
后边还配了张她逗金毛玩的照片,照片是她自己拍的,金毛整张脸怼满屏幕,只在画面侧方露出一截她白皙的手腕。
顾思南忽然想到那天她在楼下看月亮都能傻乐的样子,现在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出她有多开心。
他很快回了消息:我周六比完赛就回去。
那边也回得很快:好,等你。
一想到她假期每天眼巴巴等着自己回去的样子,再放下手机,顾思南不由牵起了嘴角。
一直观察他的两个女生看傻眼了。
郭冉张了张嘴:“卧槽,之前可从没见队长笑过,他今天笑得这么春风荡漾的别是中邪了吧。”
宁一帆刚好从他们旁边经过,对这说法嗤之以鼻:“你知道什么,队长那样一看就是谈恋爱了。”
郭冉“切”了声,“就你知道的多。”
两个人前天不知道又因为什么闹别扭,这两天一遇上就针锋相对的。
社团的女生怕他们再吵起来惹得教练和队长不快,赶紧插话,“我觉得队长那样也像谈恋爱了,不过之前哪个女生来找他不是高高兴兴的来哭丧个脸回去。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打算出家,看他那样也不会喜欢男的啊。怎么着?铁树还真能开花?”
她坏心眼的戳哄宁一帆:“要不你去问问队长?”
“你们俩怎么不去?”
“又不是我们俩说队长谈恋爱的。”郭冉故意激他,“你就是个弟弟,不敢去直接认怂。”
“去就去,有什么不敢的。”宁一帆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吃她这套。
其实宁一帆和顾思南私底下关系不错。顾思南今年大三,大二没有校队成员,所以打从他和郭冉开学进队,顾思南和方教练就有意把他们俩往下任队长方向培养,加之白泽他们离校,队里没几个和顾思南说得上话的男生,宁一帆算是一个,顾思南平常训练照顾他也比较多。
宁一帆三两步跑到顾思南旁边问他:“队长,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他弯儿都不带绕的,郭冉和另外一个女生听得直接捂上脸怕他等会儿死太惨。
宁一帆觑了她们一眼,又往顾思南跟前凑近了些,笑嘻嘻地小声道:“是和那个叫苏忆北的学姐么?队长,比赛那天你在看台上给学姐盖衣服,他们不知道,我可全看见了,还从没见你对哪个女生那么关心过。”
顾思南这会儿心情好,懒得和他们计较太多,本打算直接承认,哪知乔儿也凑了过来。
“队长和学姐关系一直很好,他们只是朋友,你们可别乱说,省得到最后让队长为难。”她看着宁一帆他们几个,最后目光定格在顾思南身上,“对吧,队长?”
顾思南抿抿嘴,顿时让她整得没心情了,放下手机喊一群人集合。
宁一帆碰了一鼻子灰,在郭冉戏谑的目光下灰头土脸站队去了。
乔儿跟在最后边,郭冉有意在原地等她,待她经过时嘟囔了句:“也不知道到底谁让队长为难,天天跟狗皮膏药样的没眼色,死贴着队长不放。”
乔儿对顾思南的心思再明目张胆,也不会贱不喽嗖的拾这骂。
她清浅一笑:“管那么多干嘛?我们还是好好训练,让队长省点心吧。”
郭冉遛嘴皮子从没怕过谁,听她这么说竟配合点头,“也对,反正喜欢队长的人那么多,有些人排队都排不上,他想和谁好和谁好,我们还是少管点闲事儿多训练吧,要不然练这么久比赛只进个前五多不好看。”
“……”
距离计算机比赛还有两天的这天是个周三,队里照例打实战。
方教练今天开会不在,整场训练打完顾思南匆匆总结两句他们的问题急着解散。
从十一假期返校到现在,顾思南算了算已经有十二天没回市里了,苏忆北不希望他来回跑,他也着实没那个精力。
今天不一样,今天说什么都得回去。
队里人护具还没收拾完,顾思南已经换好衣服拐了回去。
他拉着宁一帆跟人商量:“今天你和郭冉先替我值一天日,能轮到你们俩了我替你们值。”
“好说好说,这都小事儿。”宁一帆伸手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队长,你这么急着走去哪啊?你们系里不会这么晚了还要让你过去集训吧。”
顾思南懒得编了:“我女朋友今天生日。”
他说完人就没影了。
宁一帆以为自己没听清,转头和郭冉确认:“队长刚才说什么?”
郭冉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一阶段:“让咱俩替他值日。”
“不是这句。”
郭冉想了想:“他说,他女朋友今天生日。”
宁一帆醍醐灌顶:“队长他果然有女朋友了!”
他声音挺大,大到在一旁收拾护具的乔儿听到后手中动作一滞。
一双缠好的护臂滚轮到垫子边缘。
郭冉看见幸灾乐祸地笑:“队长有女朋友了,某些人要伤心喽。”
顾思南归心似箭,可惜系里真没打算放过他,临到寝室楼下又给人抓回机房编程序,快门禁了才放走。
现在是十点十分,车就停在机房楼下,顾思南饭都没空吃骑上就往家赶,一路上遇到红灯便要确认一下那个长方形的盒子是不是还在包里,生怕它半路丢了一样。
学校到市里路程略远,骑车最快也要一个小时,顾思南终于在十一点半前赶到家门口,长舒了口气。
他推门进去,苏忆北应该已经睡了,并没有因为门响而有所反应。
卧室的门开着,屋里暖黄色的壁灯灯光从里边倾泻而出,落在昏暗的客厅地面留下一片光影。
顾思南今天回来没和她说,怕惊醒了熟睡的人便悄悄走进卧室蹲在她床边。
他轻轻戳了戳苏忆北露在被子外边毛绒绒的的脑袋:“苏小饼?”
“嗯?”
苏忆北从被子里探出头坐起来,一张小脸迷迷糊糊的写满困意。
她揉揉眼醒了会儿神,片刻后想也不想直接扑了过去:“顾思南!”
顾思南回来吹了一路风,身上深秋夜里的凉意瞬间被女生柔软温暖的怀抱驱得干干净净。
他忽然鼻子一酸,在这空了十几年的家里,心中竟在这个夜晚前所未有生出一种家的感觉。
苏忆北大概真的因为见到他感到开心,额头一直低着他颈间磨蹭,声音里都带着喜悦:“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顾思南平复了下心情,回抱着她,在她后背轻轻拍着:“回来陪你过生日,就是学校有事耽搁了,还好赶得及。”
“真的?”苏忆北从他怀里退出来,笑得更开心了。
“嗯,是想继续睡,还是起来吹蜡烛?”顾思南指指放在床头柜上的小蛋糕,“回来太晚,只能买到这么小的。”
苏忆北才不在乎那么多,掀开被子要起来,“这么小就够了!”
顾思南笑着从后边扶她,“小心点,别急。”
他们把蛋糕移到桌子上,巴掌大小的蛋糕上边无比艰难的排满了二十支蜡烛,苏忆北看着都笑出了声,“顾思南,你也太有仪式感了。你能赶回来陪我过生日我就很高兴了,有没有蜡烛都可以的。”
顾思南看着那挤满二十支蜡烛的蛋糕也觉得好笑,不过还是一一将它们点燃。
他意有所指:“过了今天你就二十岁了……”
苏忆北不解,“二十岁怎么了?”
顾思南没有回答。
蛋糕上的蜡烛因为排的太近火光已经连成了一片,苏忆北怕这还是个宝宝的蛋糕承受不住它不该承受的重量,双手合十在胸前准备先许愿。
“等一下。”顾思南从包里把那个长方形的盒子拿出来,“先把生日礼物送你。”
那个盒子里装的是支檀木雕的簪子。金银色易褪,玉易碎,顾思南觉得还是这檀木质地的簪子最适合她。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冬天盛开在她发髻一端的梅花,而她的笑伴随着阳光和那枝上花朵一样明媚粲然。
“上回你说我想用一破树枝就骗你当我女朋友,这回送你个好的。”顾思南眼底挂着清浅笑意,绾起她头发在脑后熟练盘了个发髻。
他将那只雕刻着梅花的簪子别入她发间,低语道:“过了二十岁就能领证了……”
苏忆北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顾思南扬扬下巴,“快许愿吧。”
苏忆北听话闭眼:“我希望……”
“别说出来。”顾思南出言制止,“说出来就不灵了。”
苏忆北笑了笑,乖乖闭嘴。
哪还有什么好许的愿,这世上最想要的已经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