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小学门前的马路，一到下午四点就被围得水泄不通。道路两旁停满了汽车，接孩子的大爷大妈都聚集在门前，不时的往学校里面张望，培训机构的小哥在人群里穿梭，脖子上挂着二维码手拿小礼品，一边扫码加微信一边挨个发着宣传单。

　　人群中有一个男人，四十多岁，头发有些凌乱，眉头紧皱，抿着嘴唇，右手始终插在怀里，左手拉着衣襟盖住了右手手腕，在人群中四处游走、张望。

　　他似乎选定了目标，便慢慢向一处角落靠近。

　　角落里，沐云溪正低头刷着抖音，丝毫不注意周围的情况。每次来学校她都是远远的站着，好像根本不是来接孩子的。

　　“今天来得早啊？”正看得嗨时，一个声音出现在耳边。

　　“啊，是。”沐云溪一边抬头一边回应。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士。为什么说是中年？规矩的深蓝色西装配上白衬衫，地中海发型，还有略显油腻的肚腩，40+的年龄不言而喻。

　　但是，她不觉得他们认识。

　　“我们家平时都是奶奶接，今天我下班早，正好顺便接孩子。”男人推推眼镜，神情有些拘谨。

　　“哦，是吗。”沐云溪礼貌的笑笑。她不太习惯跟陌生人聊天。她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跟她说话，就因为他们是同辈人？有共同语言？

　　“您可能不记得我了，上学期家长会时我见过您，我是三年级二班陈奕轩的爸爸。”男人挠挠头，又补充一句：“我也是单亲家庭。”

　　听到这里，沐云溪大抵明白了。因为沐樊悠的家庭关系里也写着“单亲”，爸爸那一栏是空的。合着这是搭讪？

　　沐云溪正想着应该怎么往下接话时，学校电子门打开了，老师领着孩子们站着队伍走了出来，家长们蜂拥而上，门前像抢孩子一样，更是混乱了。

　　男人见状赶紧也跑过去找儿子，却仍不忘回头跟沐云溪说：“我车在那边，一会儿送你们吧？”

　　沐云溪顺着男人手指方向看过去，是一辆黑色轿车，像他的风格。

　　“不用了，谢谢。”沐云溪不太想占人便宜。

　　这时，一个小女孩像是冲出重围一般来到沐云溪面前：“妈咪！”

　　“我说妈，你就不能往前面站站吗？你看看人家，都是家长挤到前面去接孩子，你到好，我还得挤出来找你。”小女孩一边抱怨一边掸掸身上的尘土。虽然只有九岁，但是身高已经有155公分，瓜子脸、眉眼清秀，出落的亭亭玉立。

　　沐云溪掖了掖她鬓角的发丝：“门口人多太乱，这里清净，目标明确，你找我好找啊。”

　　“就我这个头，学生一出来你还不一眼就看见我了？就说你懒还不承认！”小女孩嘟着嘴巴。她这个妈什么都好，就是太懒散了。

　　“行了行了，一天不顶嘴能憋死是不是？”沐云溪伸手胡乱在女儿头顶抓了抓，刚刚理顺的发丝又凌乱了。

　　“走吧。”女儿没好气的挠挠头发。

　　说着，小女孩正要转身，后面的中年男人正好走到了她的身后。

　　眼看一转身就要撞到一起了。

　　沐云溪好静，又有轻微洁癖，不喜欢跟人有身体接触，她下意识地伸出左手去拉女儿，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

　　后面那人显然没想到前面的人会突然离开，手里的匕首落了个空，却又不甘心作罢，犹豫了一下继续往前扎去。

　　沐云溪原本以为就是人太多了挤过来的，躲开就好了。没想到把女儿拉到身侧后，就看到了后面男人从怀里抽出来的明晃晃的匕首。

　　她想也没想，左手一刻没停，顺势把女儿拉到身后，右手同时上前按住那人握着匕首的右手。女儿就位后，左手迅速收回，伸向对方右手肘部内侧，用力捏住一拉。

　　与此同时，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用力捏住对方手腕往回一窝。

　　就这样，一按、一拉、一捏、一窝，动作一气呵成，正刀尖向前的匕首瞬间调转了方向，竖直扎进持刀男人自己的腹部。

　　沐云溪听见“噗”的一声，回过神来，皱紧了眉头。

　　完了，大意了！

　　“啊！”男人倒地，血喷涌而出，瞬间地面就流了一大摊。

　　“血，血………”行凶男子还没反应过来刀是怎么扎进自己肚子的，只是本能的躺在地上哀嚎。

　　周围的人也发现了异常，纷纷让开空间，又围成一圈。里面只剩下地上受伤的男子和沐云溪，还有她身后的女儿沐樊悠。

　　沐云溪眨眨眼睛看了看周围人惊恐的目光。

　　“不是你们看到的这样，是他持刀行凶，要扎我女儿，我是正当防卫！”

　　周围有人报警，有人低头议论，谁也不敢上前。

　　刚刚那个搭讪的中年油腻男，咽了咽口水，低着头，生怕沐云溪会叫住他一样。他拉着儿子慢慢退出人群，赶紧逃上车走了。

　　十几分钟后，警车和救护车一前一后开来。两名警员简单询问了一下，把受伤男子送上救护车，沐云溪母女则跟着警车去警察局协助调查。

　　一起伤人未遂和正当防卫案件，一时间成了校门口大爷大妈的谈资。

　　版本各有不同。但沐樊悠相信，以后更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了。

　　为什么说“更”？因为本来也没人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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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车上，沐云溪握紧女儿的手。

　　“妈，别紧张。”沐樊悠感觉手心都是汗。“警察叔叔就是简单做个笔录。”

　　“好。”沐云溪进行思想建设半天，只挤出了一个字来。

　　坐在前面的两名警员通过后视镜看到后面一幕，对视一眼。

　　“确定大的是妈妈，小的是女儿？”

　　“嗯。”

　　无声的眼神交流，警察确认了后座两人的身份。

　　………

　　海城刑侦大队，专门处理一切大小刑事案件。

　　沐云溪母女便被送到了这里。

　　“我不进去行吗？我害怕！”沐云溪站在刑警大楼门前，死活不肯进去，看她那表情，有种进去就出不来的意思。

　　“妈，没事。又不是我们的错。”女儿继续安慰。

　　进出的警察看到这一幕，纷纷停下来。

　　“怎么回事？”一个大块头问。

　　“学校门口持刀伤人，过来做个笔录。”之前的警察回道。

　　“她？”大块头打量了一下沐云溪，沐云溪背对着他，但这纤瘦的身材怎么也看不出还是个悍匪。“看不出来啊。怎么不带手铐？还在这磨蹭什么？”

　　沐樊悠回头看了一眼大块头，没有穿警服，但从语气上判断应该职级不低。

　　“警察叔叔，我妈不是坏人，坏人被我妈打伤了，所以这两位警察叔叔要我们过来协助调查。是协助！我们是受害人，我妈是正当防卫！”

　　大块头看着眼前的女娃说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你这小姑娘嘴巴真厉害啊！打伤了人还要恶人先告状？”

　　“警察叔叔，说话要讲证据哦，你们可以调取学校门口的监控看看事情经过，不能胡乱给我们安罪名哦！”

　　大块头啧啧称奇，这小女孩长大一定不得了。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她妈妈。能够勇斗歹徒却在这里像个绵羊，还要女儿出头？

　　大块头绕过去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看沐云溪。

　　第一印象就是戴着一副大大的眼镜，像个学生。本来脸盘儿很小，应该也算得上精致，但是却被眼镜遮盖了大半，让人一时看不透她的容貌。

　　素颜，但皮肤很好，齐肩短发也没有刻意的造型，很随意的垂在肩上，眉眼间流露着清纯甜美，像个邻家女孩。

　　上身是一件短款小衫，下面是一条九分阔腿裤配小白鞋，很清新休闲的装扮，却又刚好把纤细的腰身显露出来。

　　跟小女孩站在一起一点也不像是母女，更像是姐妹。

　　尤其是她拉着女儿的手撒娇时，明明觉得怪怪的，偏又找不出半点儿违和感。

　　本来只是出于好奇，随意一瞥，快要走出大门时他突然灵光一闪，又折了回来。

　　“可以把眼镜摘一下吗？”像是发现了神秘大陆一样，大块头尽力压制心底的激动，小心翼翼的拨开云雾，一窥究竟。

　　沐云溪配合的摘下眼镜。

　　果然。

　　大块头倒吸一口气，心绪不宁。

　　十几年前只匆匆一撇。那件事后连半张照片都没留下。

　　是她吗？像，又不像。

　　沐樊悠见大块头看着妈妈发呆，喝道：“警察叔叔，我妈虽然好看，但你别忘了你是警察！”

　　两个小警员捂着嘴偷笑。

　　“那什么，快进去吧。”他让警员把她们带了进去，自己则快步打开车门上车。

　　这事得快点告诉老大！

　　现在再想想，这小姑娘的脸可不就跟老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

　　他坐在车里顾不上打火，先点开了微信群。

　　“都出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