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抉择
邵逸白被收拾了一顿之后,从此对那个躺在摇篮里的家伙敬而远之,深怕哪天他嘴一张又哭起来,到时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第二天他就忘了这件事,照例跑到小家伙面前逗他。
安离正在大厅里吃着刚摘下来的葡萄,忽然看见好几个人搬着一个大家伙进来。
“这是什么?”江暮云偶尔会添置点东西,她见怪不怪,不过这么大的还是第一次见。
佣人答道:“这是江先生定制的钢琴,他吩咐摆在大厅里。”
安离一怔,看着那些工人把包装拆开,一架崭新的钢琴赫然出现。
她不自觉摸了摸那两根曾经受伤的手指。它们已经痊愈,可以灵活使用了。
工人们摆好钢琴就走了。
江暮云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一篮刚从园子里摘下的草莓。
他瞥了眼钢琴,随口道:“送来了吗?”
安离看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把草莓放下,拉着她起身。“你不是喜欢这个吗?我就叫人买了。”
他拉着她来到那架钢琴面前,让她摩挲着那些黑白分明的琴键。
清脆的乐声从他们指下流淌出来。
“以后你可以在这里弹奏钢琴,如果你想像许微微那样,要开演奏会的话,我也会支持你。”
安离默然地看着手下的琴键。
“如果要做到她那种程度,我就要去D国的音乐学院进修,那个当初答应收我的导师还在等我。”她说。
江暮云手指一顿。
“进修至少要三年。”她又说。
江暮云捏住她的手指,摩挲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你要去,就去吧。我跟儿子在家等你。”
安离抬头,看着他眼里的不情愿,忽然笑了。
“你真的变了。”
要是以前,他一定会阻止她的,更遑论现在还有了个让她牵挂的孩子。
“跟你分开冷战的滋味,尝过一次就够了。”他低声说,“我也该试着放手,让你也有自己的空间。”
安离把头靠在他的怀里,微笑着闭上眼。
要去吗?
其实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三年后。
音乐界新起之秀——安离,世界巡回演奏会的最后一站,是在绍城。据闻当天还会有她的师姐许微微作为特别嘉宾出场同台演奏,因此演奏会的票刚放出来,就被抢光了。
安离从车里出来,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有些恍惚。
绍城,她又回来了。
她原本对这个给她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深恶痛绝的,可现在她除了感慨,再没别的感觉。
“妈咪。”
身后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
安离回头,看见江暮云抱着一个漂亮的小男孩下来,男孩朝她张开双手要抱抱。
她笑着抱住他,“灏灏好像又重了。”
江灏不服气:“灏灏不重,是衣服重。”
江暮云把一顶鸭舌帽扣在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上,捏了捏他的脸蛋:“你是大孩子了,不能总黏着你妈咪。”
江灏扁扁嘴:“可是我已经一个星期没看到爸比妈咪了……”
安离这阵子忙得脚不沾地,江暮云也是为公司的新项目忙碌,江灏一个人在家待着无聊,只能找找他叔叔的麻烦,再转头向爷爷奶奶恶人先告状,让他们收拾叔叔。
此时正在沙漠拍戏的某人打了个喷嚏。
“逸白,你感冒了吗?”身边有人关心地问。
邵逸白摇摇头,“我总觉得是有人在骂我。”
他们依旧住回渠山别墅,赵姨看见江灏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抱着就不撒手,旁边的佣人都担心她闪到腰。
安离有些累,但是不想睡觉,便到花园里走走。
啪嗒。
一朵硕大白色的梧桐花落在她的肩上。
她伸手捡起,朝树上看去。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笑着朝她招手:“妈咪!”
“小澄。”她笑了起来,“快下来,别摔到了。”
陆星澄像只猴子似的,一溜儿从树上滑了下来,扑到她怀里。
“妈咪,你回来了!”
这些年,安离没有回绍城,余周周跟陆禹偶尔会带他去e国跟她见面,大多时候,他们都是通过视频聊天的。
“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去上班了,晚上回来跟大家一起吃饭!”陆星澄说着,圆脸上忽然浮现两朵红云:“娜娜也会来。”
娜娜就是他的同学,那个异色瞳的小女孩,班里一堆男孩子喜欢她。
“喜欢娜娜?”安离逗他。
陆星澄点点头,又有些泄气地说:“娜娜有喜欢的男生了。”
“是谁呀?”安离觉得她儿子什么都好,长相家世跟智商都不输人,那个小女孩没理由不喜欢他呀。
“一个叫容祺的家伙,”陆星城撅着嘴说,“他家在厉城,他成绩老是倒数,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哼。”
厉城,容家……安离想起这个专出绝色美人的神奇世家,顿时沉默。
那样惊人的美色当头,也不是谁都能抵挡的。
突然就理解了娜娜。
到了晚上,陆禹跟余周周一起来了。四个人本是不怎么多话的性格,但是有了两个孩子在旁边吵吵闹闹,气氛一下子热闹了不少。
吃过饭后,余周周跟安离去散步。
“你知道吗?夏锦兮的眼睛,快看不见了。”
安离有些惊讶,这些年她没打听过陆家的事。
“她怎么了?”
“听说是……用功过度。”余周周说,“我听陆禹说,她喜欢画画,但是一直学习音乐跟舞蹈,前些年忽然提出要往画画的方向发展。后来……大概是为了求速成吧,她用眼过度,眼睛就慢慢地坏了。
安离沉默。关于这个人,她从前有过怨恨,后来慢慢的就放下了。夏锦兮在她的人生里,并不是多重要。
“她妈妈一直想给她介绍婚事,但是她不愿意,就这么拖着。”余周周又说。
“夏淑玉的病好了吗?”安离刚离开那年,她的神智还是不怎么清醒的。
“只要按时吃药,就没什么问题。去年,不知道她怎么冲撞了陆禹奶奶,陆禹奶奶逼着他爸跟她离婚。”
安离抬头,对着天上的星星看了好一会儿,才问:“后来呢?”
“陆禹爸爸没有同意。”余周周笑了笑,“陆老夫人的身体现在一天不如一天,时常发噩梦,我想,人是不能做太多坏事的,否则到老了,一切都要偿还。”
安离回想起自己的母亲,勾了勾嘴角,垂下眼,不知是悲是喜。
陆长峰终于反抗了一次母亲。
如果当年他也有这个勇气,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时间还早,我们出去逛逛吧。”余周周这些年似乎开朗了不少,笑容里都有了阳光的味道。“整天对着这父子俩,我也挺烦的。”
安离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