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看到盛俊男有了男朋友,张丽好像放心了不少,尤其是收到那对龙凤呈祥的黄金镯子,脸上乐开了花,热情的邀请俊男结婚当天早点来。
在饭店门口告了别,盛俊男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回了酒店,泡了个热水澡,打开电视躺在床上,让它随即播放,只要能听着人声,才显得不那么孤独。
十点多钟的时候,梁少康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兴许是太无聊,盛俊男接了。
“宝贝儿!”
“不用演了,没观众!”
梁少康在电话那头轻笑出声;“怎么回去的那么突然,这个长辈很重要?”
盛俊男淡淡回道;“梁总,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员工,没必要跟你汇报吧!”
梁少康也不生气,猜测道;“不会是你喜欢的人结婚了吧?”
盛俊男就像被定身了一样,如鲠在喉,只觉得眼眶发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梁少康自顾自道;“还真是!刚才视频里出现的那个浮夸的女人是他的未婚妻?”等了几秒见盛俊男没有回答,他兀自道;“看来那人眼光不怎么样!”
盛俊男说;“男人不都瞎吗?”
梁少康有些自嘲的说;“总有治好的那一天,你就等着他后悔吧。”
“你也在等吗?等爱的那个人回头?如果有一天她真回过头来找你,你还要她吗?”盛俊男哭了,心特别疼,她哽咽道;“我是个有心理洁癖的人,我给过他很多机会,可是他对我的好视而不见,就算他回头我也不要他了。”
梁少康拿着电话,心里有些堵,他坐在车里,嘴里叼着烟,脸色十分难看,他分不清是盛俊男的话刺激到他了,还是听见盛俊男哭他心里不舒服。
直到电话里传来挂断的嘟嘟声,梁少康才回过神来。
他一直坐在车里,手里的烟抽了一支又一支,不知道那个傻女人躲在什么地方哭,她身边有没有人安慰她,现在他清楚的知道,他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为盛俊男,高兴是她,郁结也是她。
不经意又想起了那个清晨,在他家的厨房,那个清瘦的身影,嘴里哼着歌,为他煎着鸡蛋,笑的那么甜。
鬼使神差的,他拿着手机给盛俊男发了条微信;“浮屠世界,情最伤人,我们都是肉体凡胎,所以不能免俗,爱过,疼过,剩下的皆是美好,再动心的才是有缘人。”
梁少康知道他为什么要给盛俊男发这条信息,因为他动心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不再迷恋萧雨墨,心里被盛俊男填满,不见面开始想念,喜欢和她斗嘴,看她发飙自己也会很开心,扮演情侣喊她宝贝,自己乐的像个傻子,听到她哭心会痛。
盛俊男躺在床上,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拿着手机发了条朋友圈:和懵懂的自己说再见,祝你平安顺遂,祝你百岁长安!只赵云海可见。
坐最早的一班车去了白沙镇,下车的那一刻,盛俊男有些茫然,就像那年刚从少管所出来,脑海里依稀的白沙镇好像并没怎么变,又好像与记忆里的样子有所不同。
马路比以前好像还窄了一点儿,过往的车辆来来回回,卷起一阵黄土,盛俊男用手捂住了口鼻,另一只手不自觉扇了扇。
熟悉的那棵老槐树还在,郁郁葱葱的,树干光滑的有些发亮,上面牵着一根铁丝,上面挂着干萝卜条,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两个年老的妇人坐在树下,一个做着针线活,另一个双手放在腿间,两人凑在一起低头细语,时而面带微笑,不用想肯定又是张家长李家短。
两人看见盛俊男,面色迟疑了一下,可能觉得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盛俊男看见两人也一样,觉得很面熟,但叫不出来名字,她也不愿意费力去想,她回来只是想看看外婆,那个善良又老实的女人,如今坟头草估计都已经老高了。
经过外公外婆家的二层小楼,那时的豪宅,如今黑漆漆的一点也不起眼,一个颓废的老人坐在门前,头发银白,双眼浮肿,一脸的沧桑,哪怕再多年不见,她也能一眼认出来,她的外公秦老四。
可惜她是个记仇的人,擦身而过,她没有喊。
外婆死的时候,她刚进少管所没多久,是赵云海亲口告诉她的,她知道外婆的死和她们母女有脱不了的干系,所以这些年一直很内疚。
出狱的第一天,她便去了外婆的坟前忏悔,这个世界上唯一疼爱她的亲人,却被自己活活气死了。
一堆小小的坟头,上面长满了杂草,盛俊男理解的扫墓扫墓总得打扫一番,可惜坟上的杂草锋利,里面还夹杂着带刺的植物,徒手清理是不可能的,手里又没有工具只好作罢。
墓碑上没有照片,只有外婆的名字罗秀丽,盛俊男注视着墓碑发了半天呆,最后才蹲了下来,一边烧着纸钱,一边跟外婆聊天。
“外婆,我大学毕业了,一个月工资能拿好几千块,现在和两个特别好的朋友住在一起,他们都很照顾我,我过的很好您不用担心了,我没有走歪路,有个叫赵云海的人,他把我领上了正道,本来我还想着以身相许,可惜他明天就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我妈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这么多年音讯全无,不知道是不是被您带走了,我没有找过她,也不想找她,我心里记着仇呢,有些恨抹不掉,我知道您善良,肯定会劝我原谅她,但是现在我做不到,您别怪我心狠。”
“我再给你说个小秘密,我找到我亲生父亲了,我妈当初没骗你们,他真的是个有钱人,可惜不是个好东西。”
盛俊男有一茬儿没一茬儿的说着,微笑的脸上挂着眼泪。
“俊男?”
寂静的山间,周围都是坟头,突然一个声音响起,还喊着自己的名字,着实把盛俊男吓了一跳。
盛俊男起身,两脚都有些发麻。
一个中年男人向自己走来,蓝色粗布上衣,下身军绿色的裤子,两个裤腿挽着一个高一个低,脚上的帆布胶鞋上全是泥土。
男人笑了笑,露出一口有些发黄的牙齿;“我听张嫂说你好像回来了,我还有点不相信,原来真的是你啊。”
男人显得局促不安,一只手不停的拽自己的裤腿。
盛俊男面无表情道;“是,我回来看看外婆!”
此人是盛俊男的亲舅舅,母亲的亲哥哥秦勇,没什么文化,性格随她外婆,老实又懦弱。
盛俊男对他没什么感情,因为这个男人太没出息了,任由家里的恶妻欺负外婆和她,身为儿子,看着自己的母亲被辱骂,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看着幼小的盛俊男被毒打,他也不敢出声阻拦,麻木的在一旁抽着烟。
舅舅知道盛俊男恨他们,还是硬着头皮邀请道;“既然回来了,回家吃个饭吧,你外公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糖尿病,脚都肿烂了,现在也没法走动,你好歹回去看一眼。”
盛俊男心想,该,恶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可惜好人也命不长,要是外婆还活着,现在就能享她的福了。
盛俊男说;“不了,外公和舅母打小就不喜欢我,我又是远近闻名的杀人犯,大概他们也不想看到我,而且我回去,左邻右舍的人像看稀奇一样,你们脸上也无光。”
舅舅知道盛俊男说的是气话,但是也不敢反驳,头埋的低低的,眼眶已经红了。
盛俊男见他这个样子,又生气又无奈,解释说;“过去的事我不怪你,一个人一个性格,现在我也长大了,明白大家都不容易,我不强求,你也别强求我,你回去吧,一会儿我悄悄的走。”
舅舅抬起头哽咽道;“俊男啊,舅舅是无能,让你受委屈了,我要稍微硬气点儿,你也不至于……”舅舅话没说完,便蹲着路边哽咽了起来。
他说的没错,继父欺负了她们母女好几年,舅舅和外公要是能替她们出出头,也不会发生那么可怕的事情。
“事情都过去了,你别这样,我走了!”
“俊男,对不起!”见俊男要走,舅舅起身追了上来。
盛俊男眼眶一下子红了,一口气堵在心口,她以为自己练就铁石心肠了,没想到还是很难受。
她打开包,把里面的一千多元现金塞到了舅舅手里,头也不回的离去,她发誓再也不会回来了。
盛俊男在前面走,舅舅远远的跟着,不敢靠的太近,始终保持一点儿距离,直到一辆绿皮的破旧公交车停在盛俊男的面前,她毫不犹豫的上了车,至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秦勇手里握着盛俊男给的钱,望着远去的公交车,哭的一抽一抽的。
他从小没什么本事,性格像极了母亲,在父亲的打骂中长大,要不是妹妹,他们还住在山沟里搬不到镇上来,家里那么穷,也许一辈子都娶不上老婆。
农村里大多都是这样,生女儿多数都是为了给儿子换老婆,这种观念根深蒂固,他曾经也觉得理所当然,当然心里还是感激妹妹的,如果妹妹没有未婚生子,如果妹妹能像其他女孩一样安稳嫁人,或许大家都能平平淡淡的生活。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切都回不去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妹妹母女,其实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打听妹妹的下落,只是毫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