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苏灯回到家,躺在床上,垂落的手边躺着她紫壳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在和江舟的聊天界面上,那条她于“周二 13:41”发送过去的询问消息依然静静的躺在那儿,孤零零的,下面没有另一个人的沉底。
指针滴答走着,她将目光投向窗外的茫茫夜色。这样的突然消失,在他们之间,这么多年来,好像还是头一次。
不想再钻胡思乱想的牛角尖,苏灯干脆倒头就睡,明天就是周六,大不了她再去他家找一次。
晨光熹微,敬亭山草木万物,渐渐从酣眠中苏醒。
就在苏灯刚准备出门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拿出来看,眉心微皱。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五分钟后。
苏灯系好安全带,对前面的陈叔道:“去北临街2321号。”
不一会儿,车缓缓停泊在一家装饰温馨,略显格调的星巴克面前。
苏灯推门而入,看见不远处右手靠窗边的一个男生向她招手。
“怎么是你啊?江舟叫你来的吗?”她惊讶出声,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早上有点堵,你没等多久吧。”
“你记忆力真好,居然还记得我。”男生眼底浮上惊喜,将面前的平板放到一边,“请别这么客气,不然我心里的歉意要更重了。”
苏灯笑着捋了下耳边的发丝。
“本来昨晚就该告诉你的,但事情来得有些突然……”他伸出右手,“上次我们在画展见过,你应该记得,我叫宋长锦,长街长,锦瑟锦,是江舟多年的好友。”
两手交握,他力道很轻,一触即分。
“多年的好友?那我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你?”苏灯疑惑的问。
眸中目光闪若星辰,宋长锦神秘兮兮向她凑近,轻声道:“秘密。”清脆的声音如蝴蝶般轻触花蜜后瞬得飞走。
下一秒,他重新坐直,翻开手边的平板,“江舟已经和我说了有关你的具体情况,交接的时间虽然有限,但他对你的学习计划安排得十分科学和详尽,基本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说到这,宋长锦露出一丝腼腆的笑,“相比于代课人,更确切的说,我只是他计划的执行者罢了,相信我们会相处得十分愉快。”
“听说江舟这一周都没来学校上课,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突然叫你来代课?”她身体微微向前倾,终于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我从父亲那儿得知,他将参加肖邦国际钢琴比赛。”宋长锦从顺如流道。
“父亲?”
“是这样的,我父亲他一向偏爱古典音乐,与国内钢琴家柯叶是故交,而柯叶正好是江舟此次比赛的推荐人。”
话音如石子砸进心湖,溅起的水花不知落寞了岸边的几叶草木。
“这样啊,那他什么时候走?或者……”苏灯双手在桌上交叠,握成一个很松的拳状,“他现在已经走了吗?”
宋长锦摇头,“我昨晚才和他见过面,应该没有这么快,但比赛于下月二日在波兰索哈契夫正式开幕,最晚的话,他下周应该也要准备出发了。”
登时,苏灯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无限落索又涌上心头。去参加比赛是好事,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就将她安排给另一个人。难道她是负累吗?
苏灯垂下眼帘,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看来……”宋长锦打量着她,“江舟此行,他应该是没有告诉任何人。”
苏灯看向他,“怎么说?”
“他连你都没说,我实在想不到他还能告诉谁。”
“是吗?”苏灯勉力勾起一个笑。
玻璃窗外,车水马龙,虽然还没到九点,华丽的都市就已经开始挺胸抬头,器宇轩昂的彰显着自己繁忙的一面,路上无论是车辆还是行人,身影都匆匆而过,转瞬即逝,怀揣着目的去往下一站停靠点。
一股迷茫登时充斥在她心间。
“你还没吃早饭吧?”宋长锦突然出声。
苏灯收回思绪,勉强勾起嘴角,摇了摇头。
像是为了响应他的话,侍从突然从旁边走出,为他们端上琳琅的早餐。粗看一眼,有香草焦糖玛芬,椰奶三明治,竟然还有她最喜欢的紫山药乳酪蛋糕。
早就饥肠辘辘的苏灯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宋长锦和煦笑着,“这里的芝士蛋糕还不错,可惜听说你不喜欢吃芝士……”
苏灯放下叉子,用纸细致擦了下粉唇,“你说什么?”
他摇摇头,示意她继续。
补课的过程比苏灯想象中的要顺利很多,比起江舟,她在宋长锦注视下并不会紧张,即使理解有错也不会羞赧。
耐心方面,宋长锦比江舟有过之而无不及,就算她因为心不在焉而说错答案,宋长锦不仅丝毫不会露出惊讶之色,反而细致的给她讲解时代背景和写作意图,便于她更深入的理解。
对于苏灯的学习,他就像大海一样广阔平静,包容并蓄。
临行前。
苏灯收拾好东西,站在门口等陈叔。
未料天色不知几时变得阴沉,卷帘细雨下得绵密,如她心中的愁绪一般斩而不断。
“好巧,我记得上次分别的时候,天也下雨了。”宋长锦站在她身边,突然道。“你喜欢下雨天吗?”
苏灯下意识摇头,几秒后,她说:“有时候吧。”
他却立刻接道:“我也不喜欢。”
苏灯看去,却见他将手伸入雨幕中,没一会儿,就迅速的缩了回来,向下摊开手掌,示意给她看。
雨水四处跌落在细长的手臂上,像一面破碎的镜子般被无限分割,里面有无数双黑色的眸子在冲她眨眼,闭上,又睁开,反复闪动,带着某种不怀好意的戏谑。
“果然,我是不喜欢雨天的,你看,雨滴来自天空,却坠向地面,落得到处都是,像不像被弄脏的眼睛?”
苏灯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