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顾淑慧、苏谈墨和苏灯一起迎了上去。
“医生,我儿子他怎么样了?怎么还没醒?”
医生示意顾淑慧放低声量,“外伤性鼓膜穿孔导致的耳聋和昏迷,比较严重,不排除听骨链中断的可能,先用抗生素进行保守治疗吧。”
“保守治疗?现在情况还没稳定下来吗?”苏谈墨问。
“患者鼓膜穿孔的面积比较大,损伤程度严重,需要根据后续药物治疗的情况,来判断下一步医治手段,如果恢复得好,两个月内可以恢复接近于正常人的听力。”
“如果恢复得不好呢?”苏灯问。
“那就需要进行镜下鼓膜成形手术,否者,他左耳会彻底听不见。”医生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接着,他朝背后的护士叮嘱了几句,后者将仍陷在昏迷的人推向外面的病房,顾淑慧跟了上去。
“你们谁是家属,过来一下。”医生说。
几秒后,苏谈墨跟着他离开了。
苏灯站在原地,头顶惨亮的白炽灯如同分割阴影的绝佳眼睛,将她切成半明半暗的两面,那是生和死的交界线,而她被两个世界同时拒绝。
良久,她才迈开僵硬的双腿,向前行走。
如果记忆没错,那些人应该是推着顾墨左转了。
可医院的回廊处处一个样,像个吞噬灵魂的迷宫一般。
找不到人,苏灯干脆回了家。
偌大奢华的别墅少了三个人,一下显得无比寂静,甚至显出几分可怕的空旷。
苏灯整日待在自己房间里,直到第二天下午,苏谈墨来敲她的房门,满脸冷漠的让她滚出这个家。
苏灯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即使没有顾墨替她挡住烟灰缸的事,苏谈墨前面一席话,已经在敲响了她离开的序曲。
“顾墨呢,他怎么样了?”苏灯问。
苏谈墨沉寂的脸上露出嘲讽,“你以为现在关心你的弟弟,我就会大发慈悲,不赶你走了吗?”
“他醒了吗?”
苏谈墨一顿,脸上重新恢复那雷打不动的死寂,“晚上之前离开,别让我再看到你。”
“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吗?”
门没有被带上,苏谈墨手插着西装口袋离开了,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没什么要带的东西,她将几件常穿的换洗衣物放了进去,合上行李箱,拉起拉杆,没有一眼留恋回望的下了楼。
胡美娟听到动静,赶忙迎了出来。
可楼上的苏谈墨像是脑袋后张了眼睛般,又阴恻恻的突然出现在楼梯旁。“谁也不许留她。”
他居高临下望着苏灯,如同杀伐果决的帝王,重复着他流放她的命令,又如残忍冷漠的上帝,大手一挥,就毁了她生活了十几年的伊甸园。
苏灯朝胡妈妈摇了摇头,走向大门。
一路草长莺飞,白鸽喷泉,秋野烂漫,却没有一丝她能为之驻足的理由。
“啧,我就说她迟早会被赶出去,瞧她那落魄样儿。”
“就是,原配的女儿又怎么了,嚣张跋扈,一点家教都没有,一点比不上我们顾夫人和少爷。”
“你小声点,她好像听到了……”
打扫的两个仆人看到苏灯凌厉的目光后,顿时作鸟兽散般的跑开了。
就在刚走出别墅外的黑漆雕花大门时,恍惚间,她突然听见后面喊她的声音。
只见胡美娟向她跑来,秋风吹起她不再细腻柔软的发丝。
一个微微鼓起的小布包被塞进苏灯手里。
“里面的钱不多,小姐,你别难过,老爷肯定是一时气昏了头,才会将你……哪有父亲会这样对自己的女儿呢?”说着,她用粗老的手抹了下自己的眼角,“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我怎么放心的下,你要不去我老家住一段时间吧,等老爷气消,肯定就接你回来了。”
苏灯抑制住心底的酸涩,将手里的布包还了回去。
她谢绝了胡美娟的好意,一再保证自己去同学家里住一段时间,会和她保持联系后,她才泪眼朦胧的放她离开。
羊肠小道的尽头,苏灯拖着行李箱稍微停了会儿,她喘着气,又朝黑漆大门回望了眼,而胡美娟矮小的身影竟还在门边,向她朝着手。
苏灯别下汹涌而来的泪意,脚下加快步伐。
下午的日光亟待换上西去的新衣,将笼罩敬亭山的云海染得血红,层叠雾气的缝隙里折射出的光奔向路边来来往往的行人,给柏油路留下一片璀璨奢靡的倒影。
没有人驻足停留,只有她像人海里孤立无援的轻舟,不知何去何从。
走进市区,头顶盎然的绿叶在冷风中信首昂扬。
苏灯心中升起茫然,想了半天,才发觉现在已经是十月底了。
不想被熟人撞见,她干脆向与学校相反的方向走去。
也许过去了一小时,也许只是一分钟,这些都没有意义,双腿酸痛,脸上感觉有些清凉,好像有人在叫唤。
“美女,美女。”
一只手在眼前晃悠,苏灯回过神,看到一个梳着八分斜刘海,穿着短袖和破洞裤的男人,“要不要认识一下?加个微信呗。”
“诶,别走啊,来洛安旅行的吗?这地儿我熟啊,我带你逛逛?”
见苏灯依然无视他继续向前走,那人直接拉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制住她的行李箱。
“有病?”苏灯问。
那人似乎没听清,脸上扬起讨好的笑,“认识一下嘛,你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我怕你遇到危险。”
苏灯冷然一笑,“你多少钱一晚?”
“啊?”
“你会为了嫖\娼把你妈卖到妓院吗?”
“臭婊子,你说什么?”
“你骂你爹呢。”
假好心的笑意不在,男人手下用力,将行李箱推翻在地,虎视眈眈朝她靠近。
苏灯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嘴角微微扬起,落下无数婀娜,“晚上一个人肯定很寂寞吧。”
那人又是一愣,她却猛然抬脚,朝他的腿心踢去。
惨叫爆发在脚边,苏灯看着地上扭动得像条脏蛆一样的男人,眼神充满嫌恶去捡自己的箱子。
“你……你不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