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一桐没有准确的时间概念,她只晓得自己即将入梦时,宿舍有些老旧的门发出吱呀的响声,成功地阻止了她的睡眠。
反正也睡不大着,唐一桐蓦地起身,一把拍开灯,把蹑手蹑脚怕吵到她的魏杨吓了一跳。
“不是吧姐姐,你没睡关什么灯?”魏杨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本来是睡下了的,”唐一桐从床帘中探出半个头:“但是一听你回来了,就想了解一下你甜甜的爱情。”
“什么狗屁爱情?”魏杨一听这眉头皱的更甚:“他有女神了。”
唐一桐愣住,她第一次见魏杨对男生这么上心,结果对方还心有所属了。
“羊羊,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魏杨大手一挥,此路不通就换一条呗。
唐一桐轻叹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床,魏杨脱鞋爬上来,抱住她:“糖糖……”
“好啦好啦,天涯何处无芳草……”唐一桐揽过她的肩:“我们羊羊条件这么好,啥样的男生找不到?”
“等等!”魏杨支起身子:“唐一桐!”咬牙切齿地虚虚掐住她的脖子:“你又给我哭??”
唐一桐怂,真烦,她每次流泪鼻尖和眼眶都红的吓人,一眼就能发现。
于是在魏杨的威逼下,她把今晚的事全招了,当然忽略了自己保存了江澄照片的事。
“韩煜不错。”魏杨摸了摸下巴:“是个可圈可点的好苗子。”
“我对弟弟没兴趣好吧?”唐一桐撇嘴:“再说……”再说她对江澄……
“再说什么??”魏杨登时炸了毛:“唐一桐,你要是再敢去飞蛾扑火,我和陆璐都不再管你了,你自己从医院病进火葬场吧!”
唐一桐:“……得!您赶紧下去睡觉吧,别叭叭我了求求了!我还没傻到那份上。”
“你最好是!”魏杨被她推搡着不情不愿地下了床。
从医院到火葬场,好家伙,魏杨这货嘴越来越毒了。
这样想着,唐一桐蒙上被子,又记起了分手的时候……
那是19年的春天,新冠病毒肆意横行,疫情蔓延下,她与江澄失联了。
她疯了般地满世界找他,却发现自己与他社交圈的交集少得可怜。说到底,她从未真正融入他的生活,她不知道他每天在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说到底,他们只是一对徒有虚名的情侣罢了。
在她像无头苍蝇般毫无方向地找了江澄两周后,那人出现,微信只给了她三个字:“分手吧”
那大约是唐一桐在这段恋情里最激动的时候。她死缠烂打,她无理取闹,她声嘶力竭……
江澄表示很不耐烦。
“唐一桐你闹够了没有?你这样我真的很烦。”
“我根本没想过要和你长久,答应你的时候只是一时兴起。”
“我印象里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女孩子,希望你给我留点关于你的好印象,这样日后我就不会觉得自己居然和一个很差劲的女人有过一段。”
……
“别闹了唐一桐,你倒贴的样子真的很轻贱,自重点。”
轻贱。
这个词彻底击垮了唐一桐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
像是被剥夺了最后一丝光亮,唐一桐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她直挺挺地躺了三天,最后被唐妈赶出家门勒令她出去透透气。
她眼神空洞毫无目的地走着,像是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僵尸,最后目光停在了路边的酒吧。
喝了不少,好在脑袋里还残留着一点意识,也没敢和爸妈讲,好歹是自己晃晃悠悠回了家。
谁想当晚就她开始高烧,第二天唐爸来叫起床时,人已经烧晕过去了。
疫情背景下,发烧是很要命的,唐一桐很快就被送去医院隔离了。
高烧反反复复,她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终于在她又一次体温飙升的时候,医生在不知唐患者饮过酒的情况下给她注射了头孢。
于是在高烧和化学作用的催残下,唐一桐成功地给自己搞坏了一个肾,好在是与新冠无缘。
无缘归无缘,慢性肾炎要受的罪唐一桐一项也免不了。
住了整整四十七天院,那一个多月她因为发烧扁桃体二度肿大,化脓,嗓子肿的喝水都疼,别提吃饭了,她是真的咽不下去东西,也不想吃,只能靠输葡萄糖续命。
疫情压迫下期因发烧住院者,没有家人陪床,啥都得靠自己,唐一桐自力更生下楼去拿药,低血糖眼花从台阶上滚下来浑身是青,脚踝也肿了。于是,肾内科住院部多了一个拄着拐的妹妹……
除此之外,她每天还要抽血做核酸检测,因为长期吃不进饭又要每天抽血,根本就没多少血可抽了,每次抽血都是两三个护士如临大敌般上阵,一个负责抽,另外俩护士负责挤,到最后她的臂弯已经抽不出血了,护士们商量了一阵决定从手腕上抽,手腕也好不到哪去,抽的血不多但是巨疼,因为一挤,针头就会挑到手筋,一刮一刮的贼™疼。
最难受的还是做肾穿的时候,那么长一根穿刺针从后腰刺进肾里取出肾组织化验。晚上也只能趴着睡,因为麻药劲儿一过,刀口巨疼。
疼的睡不着的时候唐一桐就想,她谈的这场恋爱,到底图了个啥呢?
她付出那么多,那么努力地奔赴,不就是为了多和他相处吗?不就图可以离江澄更进一步吗?不就是为了变得更优秀足以与他比肩吗?
可为什么……
为什么两个人在一起了这些日子,到最后,她连最简单的陪伴都成了奢望。
就连他要走,她都讲不出挽留的理由。他那么耀眼,身边更是不乏漂亮优秀的女孩子。
他不爱她,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的。
……
住院时唐一桐还想着告诉江澄自己这些日子自己的痛苦受的委屈。
出院后唐一桐就再也没想过联系江澄,准确的说,是克制住了联系他。
她讨厌用怜悯来挽留。
不过说到底,他对她除了厌恶,大约也不会再有别的情绪了吧。
自嘲地笑笑,唐一桐觉得江澄说的对,当时的她真轻贱。
所以唐一桐,别再轻贱自己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