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溪火车站对面，渡口的岸边，孟秋雨走出房间，弟弟孟春林还在看一部叫《秦时明月》的动漫，看得目不转睛，手里没啃完的半个苹果都已经氧化了，像坏掉了一样，不堪入目，无从下口。

　　孟秋雨走到客厅茶几上，伸手拿了一个苹果，准备到厨房削皮，母亲正好从厨房做饭出来，见孟秋雨拿着苹果，感觉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秋雨啊，妈妈给你削苹果，你快去沙发上休息一下。”然后一把将孟秋雨手里的苹果拿了过去。

　　孟秋雨无奈，又拗不过母亲，只好到沙发上和弟弟坐着。

　　孟春林根本不想分心和他姐姐说话，见她走过来，朝旁边挪了挪，从背后的三个靠垫里拿了一个扔给孟秋雨。

　　一会，母亲端着一个盘子从厨房走出来，把盘子放在桌上，孟秋雨一看，母亲竟然把苹果削皮又切成小瓣给她端来。

　　心下顿时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脆甜脆甜的。

　　她总是想，如果她的成绩不好，母亲对她会不会像对弟弟那样，虽然母亲对弟弟也很好，但是对比起她，就像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领养的。

　　其实很多事情她可以自己去做的，况且她又不是小孩子，什么事都不会。

　　记得高一开学，因为老师建议住校，于是她回家和父母商量，她心里是不想住校的，但是老师肯定是出于权衡利弊，才让她住校，那时候她的班主任还不是年树人，是一个女老师。

　　回家和父母一说，母亲立马就建议她住在家里，理由是家里吃住方便，她又没住过校，肯定不习惯，最后父亲就同意了母亲的看法。她便一直在家住到高二结束，高三因为学校要求所有离家远的走读生都住校，她才搬去了学校。

　　上高中了，晚自习自然要比初中晚下课，那时候弟弟还不会骑电动车，也还小，都是爸爸每天去校门口等她，放学了再接她回家，一趟车就要花一个小时，爸爸来回就是两个小时，足足两年，爸爸每天都要去学校接她。

　　有一天，她回家后，母亲已经睡下了，弟弟还在客厅写作业，好像那次，弟弟考试考得很不理想，被老师罚抄试卷。

　　她洗漱了回房间，准备休息，刚刚关门，就听见母亲从房间里出来，一时间，父母和弟弟都在客厅，她自从上了高中，就好久没一家人好好一起待过，可是，一瞬间，她却没有打开门，而且站在原地，门正好有一道容得下她一只眼睛的缝。

　　她站在房间里，客厅里，父母和弟弟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中。

　　弟弟趴在桌子上抄试卷，母亲则是穿了一件粉红色毛茸茸睡衣，父亲大概是有点累，看在沙发上揉着眼睛。

　　母亲关切的问，“累了就早点休息，别把身体弄垮了，还有两三年的路程要走呢。”

　　父亲没说话，母亲又说，“秋雨那孩子听话，咱们好好养着，俗话说得好，女要富养，儿要穷养。”

　　弟弟在一旁，并不懂父母说什么，依旧对他的试卷焦头烂额。

　　父亲也跟着焦头烂额，指着弟弟的脑袋，“这熊孩子，要是能有他姐姐一半开窍，能至于大晚上了得不了觉睡。”

　　母亲急忙拉开父亲的手，“你好好说话，孩子都是被你骂笨了。”

　　父亲反驳，“你平时骂他更厉害，怎么不见你反思。”

　　母亲突然降低了声音，“那是有秋雨在，当然要对儿子厉害一点，不然女儿总要想，我们重男轻女的。她总有一天要离开我们，能对她好点就好点。”

　　孟秋雨站在门后，心里突然像扎了一颗小刺，并没有很痛，却很不舒服。

　　父亲没有说话，把手收了回来。

　　孟秋雨突然意识到了很多问题，她读高中了，高中一过就是大学，就再也不能住家里，放假才能回家，等到大学毕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好像一下子就没有家了，可是她明明就在家里。

　　她也很明白，父母说的话，她感觉父母对她比对弟弟好，可以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种感觉不好。

　　思绪陷入混乱，她突然不小心移动了门，不得不假装刚刚打开门，迅速恢复平常，从房间出来。

　　母亲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没有半点怀疑的微笑，“秋雨，怎么还不休息，明天还得早起呢。”

　　孟秋雨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只是当时就决定，一定要更加努力学习，比从前更努力。

　　不论是为了父母，还是为了自己，都要很努力。

　　嘴里的一块苹果都嚼成碎末了，母亲见她呆呆的，以为是苹果不好吃，连忙问她，“秋雨，是不是苹果太酸，妈妈重新给你削一个。”

　　说着，母亲便要把盘子端走，孟秋雨赶紧把盘子端着，“没有，我是看电视有神了，我回房间了。”

　　说完便端着盘子走了，身后传来母亲责骂弟弟的声音，“春林，你怎么就不知道像你姐姐学习呢，一天到晚就看电视。”

　　门一关上，不知道弟弟有没有和母亲顶嘴。

　　放假几天了，孟秋雨和学校一样，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就是看书做作业。而爸爸每天很早就出门做生意，一天只能在吃晚饭的时候，见到爸爸一次。

　　打开窗户，没有打渔船，冬天是禁渔期，江面只有几只竹筏子，她目光左右一扫，看见两个正在江中冬泳的人。

　　一种激昂澎湃之感油然而生，想起了《沁园春.雪》中的一句：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2016年2月4号

　　立春

　　二十四节气之始，从今天起，就是春天了。

　　春寒料峭，寒风依旧，早上起来，推开窗户，一片茫茫晨雾。但这几天，上午十点，都会有点懒洋洋的阳光，和煦而出。

　　等到中午，大地上的水汽蒸发了，整个空间就变得明亮通透，放眼望去，视线开阔。

　　村子里一些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从外面回家，也帮衬着家里的老人种庄稼。

　　立春前后，都忙碌着种土豆，土豆是越溪小镇的主要农作物。

　　村里每家每户或多或少，都会种些土豆，家里又养鸡鸭鹅猪，五六月，土豆出产了，品相好的就拿去集市上出售，形状长得像不尽人意的，就留着自家吃，被虫子吃掉一些的，就和着其他的农副产品煮熟了，喂给鸡鸭鹅猪。

　　韩伊陌一个人在家的日子，说不上惬意，但也清静。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躺在床上看小说，偶尔听到一阵一阵的烟花爆竹声，声响之后，山谷里便回荡着余音。

　　韩奚越放假以来，天天都待在家里，不打游戏，也不看书。

　　昨天和爸爸商量好了，让韩伊陌来家里过年，他也忘了告诉韩伊陌，韩明理说的是让他亲自去韩伊陌家里，和她说，他心想一个消息就通知的事，何必那么麻烦。

　　这两天睡觉睡不下去了，终于开始看书。在学校还好，生活过得风生水起，回家后，终于能体会到父亲的辛苦，每天早出晚归，回到家，冷火青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他便暗自下定决心，明年的高考，非考上一个名牌大学不可。

　　这天晚上，韩明理下班得早，买好了菜回家，一个人在厨房忙活了半天，终于做好了菜，韩奚越帮忙端上桌，是他爱吃的糖醋排骨，酸菜鱼，麻辣小龙虾。

　　要是小时候，他一定已经拿着碗筷，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开始吃了，现在，虽然也开心，却有种心酸比开心更厚，心下变得沉重。

　　吃饭的时候，和爸爸闲聊了几句，也像离家很久回来的孩子，问他爸爸工作上的生活中的事，有时候他也会疑惑，为什么爸爸不像其他的一些人，中年离婚或者丧偶的，过不了几年，总归会再婚，可是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了，爸爸始终一个人，都不曾听闻他说过谁。

　　现在看来，爸爸还不是为了他，希望他过得好点，如果要给他找个新妈妈，可能小时候开始，他就没这么好的日子过了。

　　要是找个新妈妈，一定会给他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到时候爸爸的爱，就不会全部放在他身上，前娘后母，他就是再聪明，可能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成绩优秀，长得聪明强壮。

　　吃过饭回到房间，他开始一步一步的思索，从前，他觉得身边围着许多女生是他的魅力值体现，虽然现在他也享受那些羡慕的目光，但他突然明白，人这一生终究要择一人终老，不可能周围永远围着许多人。

　　虽然现在说这些话还为时尚早，但人都是随着环境改变的，从小就在单亲家庭长大，再幼稚的人，也会想得多一点。

　　韩伊陌和她一样，都是没有妈妈的孩子，从小以兄妹相称，小学初中都是一个班，只是高中分了班，偶尔他也去找韩伊陌，但是每次韩伊陌都不是很开心，他身边又有一堆女生围着，自然就慢慢变疏远了。

　　虽然心里把她当妹妹，但毕竟没有血缘关系，自从温如遇出现，他找韩伊陌的频率又高了。

　　有一次，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自由活动时，他看见温如遇和韩伊陌两个人一起散步，终于发现，韩伊陌身边的人早已经不是他，心中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种落寞之感。

　　期末考试，他考了年级第一，心里很开心，但外人看来，他似乎毫不在意，而且一副稳赢的状态。

　　但他竟然偷偷的去老师的办公室看年级排名成绩单，从第一个名字，韩奚越一直往下看，翻了足足两页，才再第三页上看到韩伊陌的名字，一下子就高兴不起来了。

　　他也想不通，从前的韩伊陌，和他一样调皮捣蛋，虽然没有逃课，但是上课总爱画画，成绩还是那么好。到了高中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成绩一直下滑，总是靠班上倒数第一已经让他难以想象了，怎么会还考出了年级一百名外。

　　如果韩伊陌也能考一个好的成绩，将来他们两人一起去大学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