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时候,生物老师说人体内的能量来自于糖类的分解,而吃到体内的食物有脂肪、糖类、蛋白质,他们首先都是被分解成葡萄糖,然后再被人体吸收储存起来变成脂肪和蛋白质。
人开始饥饿,体内的糖被消化完,就开始消化脂肪,如果体内的脂肪都被消化掉了,最后就是蛋白质,当人饥饿到一定的程度之后,蛋白质也被消耗掉,最后只能被活活的饿死。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而这种因为丢掉饭卡要把自己活活饿死的死法,显然是比轻与鸿毛还要轻的。
算了,还是好好活着吧,总比做一个饿死鬼要好。
韩伊陌着急的找东西,又陷入沉思,眉头紧锁。
孟秋雨都一直看着,像是看着一道难解的数学题,也陷入沉思,脑子里自动问了韩伊陌问题,却没有说话。
最后孟秋雨无奈,这道题无解呀。
主动出击问:“你找什么?”
“学生卡。”
孟秋雨拍了拍韩伊陌的肩膀说,“没关系,实在是找不到,去张瑶那里挂失,学生会生活部会给你通报的,别人捡到你的饭卡,会还给你,如果没有,里面的钱也用不了,花五块钱把卡补回来就好了。”
韩伊陌垂头丧气的回答:“也只能是这样了。”
什么时候丢的都不知道,或许是上学期就丢了,说不定谁捡到已经把上面的钱都花完了,有的学生会拾金不昧,可万一捡到卡的那个人是个自私吝啬鬼呢。
二十多块钱,对别人来说仅仅是几包零食一瓶水的概念,却是她一天一个馒头,一瓶水,整整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啊。
祈求上帝,没有人捡到她的饭卡。
韩伊陌悲伤之余,旁边的韩奚越却突然发话了。
他振振有词,“韩伊陌,罚你一个星期不准吃饭。”
话音未落,韩伊陌转过头来瞪大眼睛看着韩奚越,有气无力的翻了一个白眼。
“你怎么知道我打算一个星期不吃饭,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
“人是铁饭是钢啊,但你毕竟是一块朽木嘛。”
额,这是什么逻辑?
难道成绩好的学生都是这样思考问题的吗?
孟秋雨伸出手打断了他们两个对视的视线,“说不定有同学捡到了,已经交到学生会了呢,过两天你就留意学校的广播,广播里念着你的名字,你去生活部拿学生卡就好了。”
“祈求是这样吧。”
韩奚越无语。
出租车开到学校门外的步行街,街上今天十分的热闹,车辆被堵的水泄不通。
许久,才缓慢移动到学校的盘山公路上。
楠木树荫下,一条笔直的柏油路。
道路两边,许多学生穿着各种各样时髦的衣服。颓废了一个暑假的学生,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从四面八方赶来学校。
两个女生拖着亮色行李箱,背着书包,提着手提袋子朝着校门口走去。
开学的时候,提前来学校的学生,通常分三种:一种是路途遥远,需要跋山涉水的寒门学子,一种是想体验繁忙的课业之前的一缕清闲时光的学生,还有一种便是因为分离了一个假期,相互思念,要聚会吃饭唱歌的朋友。
周围的中小学,大街小巷热闹非凡。
孩童天真烂漫的欢洒着笑声,小巷子里卖东西的商贩挑着担子。
有女生喜欢的剪刀镜子类的小工具,有动漫的小玩偶,还有男生喜欢的玩具枪,机器人。
暑气蒸腾着街道的水分,像个苛刻的地主,压榨着农民的血汗。
露天坝里的轿车在暴晒着,车身闪着刺眼的光,车窗的玻璃折射着太阳的光,汇聚到一点。
打火机被炙烤着,温度在急剧的上升,然后:“砰!”
爆炸。
学校今年又迎来了一批高一年级的新生,而他们俨然已经从高二变成了学校里最高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高三的学长学姐了。
出租车停在女生宿舍门口,韩伊陌和孟秋雨下车,韩明理和韩奚越把两人的行李全部拿下车,随便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开着出租车离开了。
毕竟她们已经是高三的学生了,在学校里呆了两年,什么都比韩明理要熟悉。
送完儿子,韩明理匆匆离去。
他还着急着去挣钱,今天开学,生意很多,跑一趟车耽搁下来,他要少挣个一两百。
孟秋雨和韩伊陌来到女生宿舍C栋,走到宿管办公室,办理了住宿手续,宿管阿姨一人给了一把钥匙。
两个人沿着一楼楼梯口右手边走廊一直走,走到尽头,光线由暗变亮。
打开宿舍门,空空荡荡的,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整个宿舍有四张上下床,是一个八人间。
但是就三个人住,比起其他宿舍,格外的空旷了。
墙壁上还有上一届高三年级的学姐们贴的各种东西:学习计划,高考目标,作息时间,高考倒计时,人生座右铭…
韩伊陌扫视完一周,见靠里的一张下床,铺着整整齐齐的新棉被,对面的角落放着高高的两摞书。
同孟秋雨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那是文科班的女学霸,罗恩秀的行李,高三年级文科八班,那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学生比比皆是的班级里,罗恩秀首当其冲地成为了班级里的第一名。
即便是理科班,也对这个女学霸的学习事迹早有耳闻,从高一年级文理分科以后,她便稳坐年级第一名的学霸位置。
这个韩伊陌眼里永远不可触摸的神奇位置,就是被她曾经的朋友做到了。
曾经韩伊陌和罗恩秀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后来却有着天壤之别,如今两人居然又神奇般的被命运安排到了一间宿舍。
而宿社里的三个人,只有韩伊陌是一个学渣,虽然对学习漠不关心,脸上也不露声色,但说起来,韩伊陌的内心还是有一点的惶恐不安和隐隐作痛的,毕竟她还是要面子的。
虽然比起普通班的学生,韩伊陌的成绩算是很好了,但是不能因为基础比较好,靠着从前的一点陈芝麻烂谷子就沾沾自喜。
每个人都在往前走,只有她固步自封,原地打转,甚至倒退。
从前她也暗自庆幸,实在感谢强大的基因,遗传了爸爸的优良基因。
对于课本上的一些公式定理,必背知识点,她能轻易的理解并且记忆下来。
做题的时候,尽管一道练习题也没有做过,依旧能够把那些简单的步骤解答出来,并且顺利的拿到一些分数。
这对于一些普通班的学生而言,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她所在的班级是那样的优秀。
现在她便能理解有的人为什么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了。
不过换做是她,她才不愿意,宁可在大神众多的班级里做个吊车尾,小透明,也不摇晃着半壶水,在众人面前响叮当。
罗恩秀早早的就来选好了床铺位置,放好了行李,想必现在已经去到学校的老师处报到了。
孟秋雨明显行动加快,开始整理床铺。
孟秋雨从家里带来了棉被,但是韩伊陌没带,也什么都还没有买。
选了一个和孟秋雨对床的位置,把衣服口袋扔进了自己的柜子,和孟秋雨说了一声拜拜,自己朝着食堂小卖部去了。
刚走出宿舍的大门,迎面便撞上了从小卖部回宿舍的罗恩秀,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谁都没有说话,也都非常有默契的把视线转移到了另一边。
那种陌生又熟悉的眼神,很明显两人都知道自己被分到了同一间宿舍。
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年,终究是要这样度过的,每天都要见面的,但是她们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韩伊陌走过罗恩秀身边,她已经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了。
韩伊陌再一次被迫跌入时空漩涡,高一年级,两个人成绩相当,家庭情况相当。
那时候,韩伊陌在班级里,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学霸,虽然爸爸已经进了监狱,但她还没怎么变,依旧活泼开朗。
在阳光照射下,炉子的火焰离家出走,在地面形成了光斑。煤炭的能量,一点点的吐露出来,消失殆尽,最后只剩下死灰,死灰是真的不能复燃的。
初夏的太阳让人渴望的自由,渴望着无忧无虑。
可是有人连想过一种最简单的生活也是奢望。
有的人却身在福中不知福,想象不到别人的世界会为温饱发愁,整天愁眉苦脸的陷入伤感。
韩伊陌虽然语文成绩不好,但是做比喻这个说明方法她还是运用得恰如其分的。
比如将张瑶比做老巫婆,张瑶想不认识韩伊陌很容易,因为韩伊陌躲她都来不及,可是张瑶不可能躲避韩奚越,好在韩奚越很识相,知道张瑶和沉深在一起,就算和张瑶擦肩而过,而装作不认识。
可是张瑶心里还是很落寞,毕竟曾经她和韩奚越韩伊陌三人,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因为韩奚越在内的各种各样的原因,韩伊陌就成了老巫婆的盘中餐。
走在去小卖部的路上,韩伊陌眼睛里是来来往往的学生,但是思绪却回到了两年前的一天晚上。
韩伊陌书包里放了两串葡萄,和奶奶告别后,从家里来学校。
路过步行街的时候,听见一声尖叫,是一个女生的声音,来自一家餐馆旁边的小巷子。
韩伊陌顺着声音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躲在一个大的垃圾桶旁边。
不远的地方,有点光亮,一个男生正在暴打地上躺着的一个女生,旁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蓬蓬裙的少女,袖手旁观,冷眼相看。
韩伊陌来不及多想,出于正义感,甚至说是有点鲁莽,大概是仙侠小说看多了,总幻想做一个劫富济贫快意恩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士。
她冲上前去便大吼,“你们给我住手。”
男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过身来看着韩伊陌。
韩伊陌心虚的咽了咽口水,正准备质问原因,穿着白色蓬蓬裙的少女也转过身。
华丽丽的一个转身,这一瞬间给韩伊陌愣住了,眼前这个女生那张熟悉的面孔,在脑海中永远都不可能抹去。
即便是如今的她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化成灰她也认识。
旁边的那个男生看上去更精致,一张精雕细琢的漫画脸,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秒。
但是他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凌厉的凶光,仿佛顷刻间便要冲上来把韩伊陌暴打一顿。
韩伊陌气势大减,但她依旧勇敢的和两个人对持,地上被打的女生挣扎着,慢慢站了起来。
而被打这个女生,在微弱的夜光下,模模糊糊,韩伊陌轻易辨认出她。
韩伊陌再次愣住了,久久不敢相信这眼前发生的一切。
洋娃娃般的女生走到韩伊陌面前,声音中有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
“韩伊陌,怎么是你!”
张瑶惊讶又惊喜,甚至有种想抱住韩伊陌的冲动。
张瑶,韩伊陌初中三年的好同学,好朋友,好伙伴,好闺蜜。
初三的那个暑假,爸爸出事进入监狱,张瑶他们家也搬离了那个破旧的贫民窟,离别前一天,她们在天桥下大哭,但最后,她还是离开了。
那时候她还没有买手机,她们没有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年少情怀,甚至连一个正式的告别都没有。
但韩伊陌在后来的日子,内心仿佛被别人割去了一块,留下一个突兀的白,甚至没有半点的血色,空白而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