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2.8
正月初一,旧年已过,新年伊始。
韩伊陌从床上醒来,韩奚越已经打了一通电话,未接。
她失落的翻开QQ,有两条未读消息,是温如遇发给她的,点开一看,一句:韩伊陌,新年快乐,平安顺遂。
她看见红包,一下子爬起来做好,点了红包,一百二十。
立马从床上下来,给温如遇回了一个:新年快乐,谢谢你的红包。
心中所有的不开心都烟消云散了,空无一物。
见钱眼开,韩伊陌从未改变。
穿上她的新鞋子,洗漱好后,韩奚越又打电话,让她去吃汤圆。
韩伊陌拿出上次买的红纸,凭借她毕生所学,写了一副对联,呼啊呼对着对联吹了几口气,风干了墨水。
从电饭煲里抓了些去年的米饭,噼里啪啦的拍了几掌,对联就贴好了。
韩伊陌拍拍手掌,站在院子里,观望她的拙作。
上联:平安喜乐顺顺利利
下联:勤劳勇敢踏踏实实
横批:神仙保佑
韩伊陌满意的朝着韩奚越家去吃汤圆。
到韩奚越家了,却只有韩奚越一个人,韩明理一大早就出门了。
韩奚越和韩伊陌一人端着一碗汤圆坐在餐桌上。
韩伊陌吹了吹汤圆,说,“你爸爸这么早就出门,做什么。”
韩奚越一个汤圆凑到嘴边,停了下来,答到,“他说今天初一,开车溜达一下,吉利。”
韩伊陌点点头,表示赞同。吃过汤圆,韩伊陌便要回家,韩奚越也没留她。刚走到小区门口,韩明理就回来了,一直低着头,没看见韩伊陌。
韩伊陌主动和他打招呼,“叔叔,新年快乐。”
韩明理闻声抬头,脸色不甚好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伊陌啊,吃过汤圆了吗?叔叔出去溜达一圈。”
韩伊陌说,“叔叔,我吃过了,外边天冷,你赶快回去吧,我先走了。”
韩明理冲她微笑后回家。
韩明理回到家里,韩奚越刚刚又包了几个将就能下锅的汤圆,见爸爸回来,赶紧将汤圆下了锅。
汤圆煮好了,韩奚越盛在碗里端出来,却见韩明理又准备出门。
“爸爸,你先把汤圆吃了再出门。”
“不吃了,回来再吃。”
韩明理裹了裹大衣,从电视柜里拿了一个白色纸包,给韩奚越交代了几句,便开门而去。
韩奚越按照爸爸的交代,把厨房收拾了一下,从冰箱里拿出了些菜,准备中午做饭。
换作以前,他韩明理出门,他宁可吃泡面也不会自己做饭,只是,韩明理说,让他做饭,和韩伊陌一起吃。
韩明理还交代,让他再给韩伊陌做做思想工作,最后一学期,怎么也得让她考个好点的大学。
可是,一个人若是想做一件事,何须要别人劝说,倘若不想做一件事,如何又劝说得了。
中午,韩奚越发消息给韩伊陌,让她来吃饭,韩伊陌回他已经吃过了。
下午,韩奚越又发消息给韩伊陌,让她来吃饭,韩伊陌还是回他已经吃过了。
傍晚,韩伊陌一个人坐在火堆旁,坑里烧着柴,木炭里还烤着两个红薯,这是韩伊陌今天除了汤圆,要吃的晚餐。
韩奚越又联系韩伊陌,这是一天,韩奚越第四次发消息给韩伊陌。
只是问她在干嘛,韩伊陌以为又要让她去家里吃饭,还没等韩奚越说话,韩伊陌干脆说,她已经睡下了,明天也不要联系她,她不去吃饭了,后天也不要联系她。
韩奚越拿着手机,欲言又止,回了一个好字,合上了手机。
2016.2.12
正月初五
周五
正月初五,春回大地,天气较前几天暖和了些,这几天,韩伊陌一个人除了地里枯黄的草,松了土,种了土豆,就等着收获小土豆了。
韩伊陌又换上那件浅蓝色碎花棉袄,今天可以不带帽子了。
收拾了香蜡、纸钱和鞭炮,要去给奶奶上坟。
到楼下,推开门,一缕阳光斜斜的照进房,韩伊陌望向天空,晴空万里。
早春的风沿着河谷吹过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有丝丝的寒意,
韩伊陌露出一丝欣慰的笑,这几天天气都不错,今天给奶奶上坟,明天去探望爸爸,就要开学了。
她轻轻带上门,身后有人叫她。
转身,看见韩明理和韩奚越,晨光下,看不清两个人的表情。
韩伊陌见韩奚越手里拎着一个塑料口袋,里面也是去上坟要用的东西,韩明理叔叔则站在旁边,手里捧着一个木头匣子,用黑布盖的严严实实的,不知道是什么。
韩伊陌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一脸开心,“叔叔,韩奚越,你们是来同我去看奶奶的吧。”
韩明理眉头深锁,“伊陌,等下我们一起去给奶奶上坟,不着急,先进屋。”
韩奚越拎着袋子走近,韩伊陌抬头看了看远方的天空,万里无云的晴朗世界,有一片黑云,把太阳严严实实的遮住,地面从明亮变成了一片阴暗,使人的眼睛能够睁得很轻松。
韩明理和韩奚越走进屋,韩伊陌盯着那只黑布木匣子,“叔叔这是?”
韩明理没有作答,脸上悲痛欲绝。
这时,韩奚越从柴房抬了两只长木头板凳放在堂屋,和韩明理一起坐下。
韩明理不急不慢的说,“伊陌啊,来,过来,你先坐下。”
韩伊陌心中有种不祥之感,堵得心慌,韩奚越往边上挪了挪,韩伊陌同他坐下。
韩明理咳嗽一声,显得很沉重,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韩伊陌。
韩伊陌接过信封,上面写了五个字:韩伊陌亲启。
满眼疑惑,韩明理心下一狠,不可能瞒太久的。
便对韩伊陌说,“伊陌啊,这是你爸爸给你留下的信,叔叔原封不动的转交给你。”
韩伊陌看了看信,看了看桌上的匣子,又看了看韩奚越和韩明理。
心里咯噔了一声,头顶轰隆一声巨雷,仿佛把天炸开了一个洞。
天空几朵乌云滚滚而过。
韩伊陌强装镇定,“这是什么意思?这封信是我爸爸写的?为什么不等我去看他再给我呢?”
韩明理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这几天没休息好,黑眼圈看着很沉重。
韩奚越抬起手,在半空中晃了晃,最后还是轻轻的放在了韩伊陌的肩上。
韩明理说,“伊陌啊,以后我和奚越会把你当家人对待的,你爸爸他…他,你爸爸的骨灰在这里。”韩明理痛苦的看着桌上的黑木匣子。
头顶再次响起一声巨雷,轰得韩伊陌头皮炸裂。
她抬起眼皮看了看桌上的盒子,似乎不太真实,“叔叔,你…我…爸爸…不是的…”
韩伊陌摇晃着脑袋,表情痛苦而绝望,嘴里却一直念着,“怎么可能…不…不不不…不是的,不是的。”
韩奚越手掌握住她的肩,指节用力到指甲都白了。
韩明理不忍再说,但不得不说,他也很难过,可是迟早要面对的,也得让韩立民入土为安,还要鼓励韩伊陌,让她振作,这几天,他监狱,家里,火葬场三头跑,又是过年,好几天没休息,才把韩立明的后事处理妥当。
现在还要帮衬着将他下葬。
韩明理咳嗽一声,略微有些哽咽,继续说,“伊陌啊,你爸爸他去年除夕就去世了,叔叔接到通知的时候,监狱工作人员说你爸爸嘱咐,一定要我去,先别告诉你,怕你难过。”
韩伊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咧着嘴,韩奚越两只手扶住她。
“你爸爸久郁成疾,除夕前两天,危在旦夕,写了一封遗书,交代工作人员,要我去,还说把这封遗书带给你,他说他命不久矣,等他去了,就把他火化了带回来。”
韩伊陌声音沙哑,眼泪依旧一直往下掉,韩明理眼睛有点模糊,看了看桌上的骨灰。
“除夕前夜,叔叔夜不能寐,谁知…你爸爸他离我们先去了。所以叔叔就去了监狱,按照你爸爸的遗愿,将他火化。”
“……”
“伊陌啊,别难过了,这样你爸爸泉下有知,才能安息。”
“……”
“奚越,快安慰安慰伊陌。”
韩奚越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韩伊陌除了难以置信难以接受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只剩下伤心难过绝望的哭泣了。
韩奚越看了看她,一张脸苍白惨淡,心想,“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从前我没照顾好你,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韩明理看了看时间,又说,“伊陌啊,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孩子,你要振作啊。”
韩伊陌哭得天昏地暗,脑子里根本不能组织语言,这让她如何能接受,明明爸爸还是好好的,怎么会说不在就不在了,她后天不是要去监狱探望他的吗?为什么会是这样,谁来告诉她。
为什么她从小就没有妈妈,后来又失去爸爸,只能和奶奶相依为命,可是奶奶离她而去,她还有一个爸爸,虽然她只能偶尔去探望爸爸,可是爸爸总有出狱的一天,她可以等,就算是人到中年,她也可以等。
为什么爸爸也要离她而去,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她而去,留下她一个人,永远绝望而孤独的活着。
从今往后,他们就是一家人了,可是她不需要。
韩伊陌从凳子上蹲到了地上,呜呜呜的啜泣,“我谁都不要,我只要我的爸爸,我只要他活着,我的爸爸…”
韩奚越努力的将她扶起来,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哭吧,哭出来就不难过了,你还有我在。”
韩伊陌抬起红肿的双眼,韩奚越看着她,有些惨不忍睹,又重复到,“你以后还有我。”
韩伊陌一头埋在韩奚越手腕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韩奚越就抬着手,让她靠着。
她心想,“她的韩奚越哥哥又回来了吗?”
可是从来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爸爸了。
又呜呜呜的哭。
韩明理纵使悲伤,他也得把韩立民的后事交代清楚,才对得起他当时的帮助。
按照当地的习俗,家里有人去世了,要连放三次鞭炮通知周围的乡里乡亲。
然后众人聚集一堂,商量着把逝者土葬。
土葬的规矩很多,要请来道士先生做道场,为逝者开路,超度亡魂。
邻居还要帮忙起灶搭台,淘米下锅。
等道士先生看出了入土的日子,到那天,众人再将逝者的棺材抬到安葬点下葬。这个过程叫上山。
虽然韩伊陌现在还不能担起这个担子,但是毕竟她是韩立明唯一的女儿,还得征求她的意见,然后韩明理才帮忙安排。
父子俩人坐在堂屋里,韩伊陌不再哭了,也清醒了,韩明理让韩奚越下山去买点水来。
韩奚越拍了拍韩伊陌,起身从柴房背上背筐,沿着小路一路小跑下山。
韩明理这才从凳子上起来,准备放鞭炮,就算不操办,也得通知周围邻居,让他们知道韩立明已经去世了。
韩明理拿着三只鞭炮,递了两只给韩伊陌,让她拿着,韩伊陌知道,这是要告诉村子里的人,她爸爸去世了。
搓了搓眼睛,和韩明理来到了院子。
不一会,三只鞭炮连续炸完。
韩明理进屋,心里念着,“老哥,我送你回家了,你安息吧。”
韩明理开始收拾堂屋的家具,要腾出来,给韩立明设立灵堂。
韩伊陌站在鞭炮的浓烟中,整个世界模糊不清,就像她今后的人生道路。
她擦了擦眼泪,转身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