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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五:慕望

陌世温凉 雨水泡面 6100 2024-11-13 17:52

  从那之后,韩伊陌再遇到过张瑶,也没有遇到过张瑶欺负罗恩秀,但是罗恩秀从此就远离了她。

  她在高中唯一的朋友没有了,从此变得孤苦伶仃。

  高一年级下学期,文理分科,韩伊陌没能够去学美术,没能够成为一个艺术生。

  她从小就想象着自己将来成为一名画家,或者成为一名美术老师。这个梦想被现实打破了,在命运面前,韩伊陌只能接受。

  有的梦想是很难实现的,而有的梦想甚至连踏上去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觉得理科的几个科目只需要背一点公式定理就可以,而文科需要背诵的知识太多,最后她选择了理科。

  其他选择理科的同学,大多数都是因为老师说选择理科,将来填大学志愿的时候,有更多的选择方向。

  后来的日子里,她依旧在课堂上画着她的画。

  虽然画画的技术一天比一天好,但是比起那些有着专业老师训练的学生来说,她的这点技术简直不值一提,甚至连跟别人相提并论也不可能。

  刚开始的时候,她经常偷偷跑到美术班的教室门口去看他们上课,看那些老师是如何教他们的,她也曾深深的羡慕着,并且幻想着如果自己也是美术班级里的一员。

  周末可以背着自己的画板到郊外去写生,可以画自己喜欢的各种各样的东西,可以坐在美术生的教室里,拿着各种各样的铅笔,在白色的画纸上画出一副又一副自己喜欢的图画。

  不过她永远都够不到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走上这条道路了。

  站在门外的她,虽然与教室里的所有同学只有一墙之隔,但是那是一个永远都不可能逾越的空间,是另外一个活生生的世界,不属于她的世界。

  人的一生或许就是这样的,当你回首往事的时候,你会发现曾经的一个选择会影响你的接下来的很多年的生活,甚至会影响你的整个人生。

  有时候会后悔着曾经这样那样的选择,后悔着当初为什么没有那样做,如果当初没有那样做,那现在的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吗?

  但是仔细的想一下,如果回到曾经的一个面临选择的时刻,依旧会选择自己曾经选择的那个选择,因为你曾经的那些选择,不论什么,要么是你深思熟虑之后的选择,要么是你可奈何之后的选择,要么是你权衡利弊的选择。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你始终是选择了在当时那个情况下最适合的路,从而走到了今天的局面。

  韩伊陌选择了理科,罗恩秀选择了文科,因为她喜欢并且擅长文科。

  从此她们形同陌路,后来的生活,韩伊陌想了很多,罗恩秀远离她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顶多就是她自私了点。

  毕竟谁会希望恶运降临在自己的身上,韩伊陌的家庭贫困,她也考虑到罗恩秀,罗恩秀成绩好,那是她一步一个脚印给走出来的,她的家里也十分的贫困,她成绩好也没错。

  难道远离她就有错吗?

  所以也便没有再去纠结当初那一场见义勇为的相救。

  而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科后,韩伊陌的成绩还没有太差,被分到了优化班,张瑶和韩伊陌却成为了同班同学。

  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张瑶和沉深是一对情侣,在新的班级里,所有同学眼中,他们郎才女貌,是大家眼中公认的班花和班草。

  张瑶平时是那样的平易近人,乐于助人,从高一年级开始,班主任就重用她,一直到现她都是班级里的生活委员,负责大家一切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并且她都能够打理的井井有条。

  但是却从来没有同学知道,那些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事情背后,是张瑶以韩伊陌的爸爸是一个杀人犯的条件来威胁她,让她抄作业,跑腿买东西,办黑板报,打扫卫生,为她做力所能及的事。

  韩伊陌也不确定张瑶是否会真的把她爸爸是个杀人犯的事情说出来,最开始跑腿,她的态度总是不好,但张瑶总是让沉深背地里打她,好几次,韩伊陌都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回家。

  后来她便不再表现出不高兴,毕竟要挨打,不过张瑶一直没有说出什么,韩伊陌渐渐的变得孤僻。

  她深深的恨着张瑶,从开始的恨她变得不可理喻,到后来恨她这个人。

  有时候,她也很羡慕张瑶,有爸爸妈妈疼爱,还有很多朋友。

  不过她不止一次的想得很清楚,如果让她做张瑶,她更愿意做自己。

  两年来,韩伊陌就是个独行侠,与班里的同学都没什么来往,但班里还有一个同学:孟秋雨,是韩伊陌的同乡,她们都来自越溪小镇。

  孟秋雨很大程度上给韩伊陌带来了勇气,但并没有对韩伊陌的学习起到实质性的帮助,给韩伊陌带来的勇气,都被她用在了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开心这件事情上。

  孟秋雨也是个独行侠,高一高二都是住在家里,韩伊陌每天晚上放学,都和韩奚越、孟秋雨坐同一班车,但三个人几乎是沉默着结伴回家。

  而孟秋雨和韩伊陌一样,每天除了上学放学,就是在教室呆着。

  孟秋雨安静的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课,做作业,成了大家眼中学习好但比较冷清的人。

  韩伊陌却成了个成绩不好,我行我素的神经病。

  韩伊陌也羡慕孟秋雨,其实韩伊陌羡慕班上所有的女生,她们所有的人都比她过得好,都有一个健康美满的家庭,有自己的朋友,每天放学回家就能吃到的热气腾腾的香喷喷的饭菜,有等着自己回去的父母,有结伴上学的朋友。

  而这一切,韩伊陌都没有。

  因为脑袋里想着从前的事情,从宿舍到食堂小卖部的路,仿佛走了两年。

  韩伊陌走进小卖部,柜台上摆列的各种洗漱用品,以及各种价格的棉絮和被子。

  因为放在货架的最高层,韩伊陌够不着,所以她也没再继续仰着脑袋看,反正店里面有许多人,老板娘一个人也顾不过来,她就在店里面到处转悠着,等到一些人掉了,再叫老板娘过来也可以。

  走到一个摆满笔记本的货架旁边,三个女生蹲在地上,精心的挑选着各种各样的笔记。

  “唉!莉莉,你看这个笔记本真的好漂亮啊,我的偶像耶!”

  一个女生看着心爱的笔记本,或者是笔记本上的帅气男生。

  旁边这个叫莉莉的女生伸手去拿笔记本:“这个给我给我,我要这个,你重新选一个。”

  “不要嘛,我们一人一个好不好?我也喜欢他呀,你的偶像也是我的偶像啊。”

  突然莉莉发现一个更精美的笔记本,立马松开手,去拿这个笔记本:“我要这个,这个的颜色比较好,纸张也这么厚,应该够我写一学期了。”

  说完,把笔记本抱在怀里。

  另一个女生说,“你以为买一个笔记本就够了呀,语文老师让抄写的东西都够你写上两个笔记本的了,你还是多买几个吧。”

  韩伊陌小心翼翼的从她们身后跨过去,然后蹲在了柜台前面,一眼扫过所有贴着价格标签的笔记本,拿了两个厚厚的笔记本,又看到上面的价格,有点望尘莫及之感,最后忍痛割爱,放下笔记本,转而拿了两个灰色的但是很厚的笔记本。

  又走到摆放笔的位置,选了两只笔芯,拿着走到柜台前,放在收银台上。

  韩伊陌向收银询问,“阿姨,你们这里有没有最便宜的被褥?”

  小卖部阿姨看着韩伊陌,她认识韩伊陌,虽然一时间记不住名字,比较刷卡的时候,谁也不会盯着饭卡上的名字看。

  但毕竟在学校看到的这么多人当中,只有韩伊陌永远都买着最为便宜的东西,还从来不买鲜艳的颜色,也不买头绳护腕这些畅销品。

  两年来她这张长得十分小又十分苍白的圆脸深深的印在了这个阿姨的脑海。

  收银阿姨走到柜台前,问韩伊陌,“你是买床上三件套还是被褥?”

  “阿姨,我要两个被子,再加一个床单被罩。”

  “意思是都买是吗?”

  “嗯”

  收银继续问,“不要枕头?”

  “不要,你就给我拿最便宜的就好。”韩伊陌睡觉一向把脑袋全部盖住,也不睡枕头。

  收银从货架最右边最顶上取下两床被子,又拿了一个灰色床单被罩给韩伊陌。

  “这个是最便宜的,很多同学都买这个,卖得最好了。被子三十一个,三件套三十五,一共九十五好吧。”

  质量不是很好,不过现在也不冷,冬天实在坚持不了了再买一个棉絮。

  韩伊陌盘算着,从书包里拿了两百块钱递给收银。

  “我再看一下洗漱用品,等一下一起算。”

  韩伊陌又从柜台上拿了一瓶九块九的洗发露和一块两块钱的香皂,一只三块五的牙膏,两个六块的洗脸盆,两张三块的毛巾。

  全部一起付过了钱,韩伊陌一只手端着盆,盆里放了笔记本在内的各种小东西,一只手拎着两床被子,艰难的回了宿舍。

  这一趟小卖部之行,足足花掉了她一百多。

  不过该买的东西都买好了,接下来就等着日子一天天过去。

  上学期的学习用品还有没用完的,反正她也用不了多少笔墨,凑合着这学期都够了。

  笔记本好不好看,对韩伊陌来说并不重要,笔记本里记的东西也不重要。

  不过有个笔记本,她倒是很珍视。

  在高一升高二那学期,高三年级毕业了,大多学生都把自己的课本卖了。

  韩伊陌放学经过教学楼大厅时,一个学姐手里抱了一摞笔记本,不小心掉在地上,因为韩伊陌帮她捡起来,于是那个学姐就把笔记本全部送给了韩伊陌。

  在一堆笔记本中,韩伊陌发现了一个笔记本,上面用一种极为工整的小楷,抄写着各种各样优美的诗句,还有那个学姐的随笔,文笔怎么样韩伊陌不知道,不过字迹工整,看起来就给人一种力量。

  在最后一页,学姐还用十分真诚又十分恳切的话语,写了一段自述。

  韩伊陌想,她可能是想鼓励下一届的同学好好学习。

  很巧的是,韩伊陌得到了这个笔记本,如今韩伊陌也高三了,这个笔记本仍然仍在抽屉的角落,韩伊陌还真的是很喜欢这个笔记本啊,连翻一下都舍不得。

  虽然没有翻开来看过,她高中以来也没有好好的学习,但是这个笔记本给她内心带来的安慰和踏实从未消散。

  那个学姐如今应该在某个城市,认真的生活。

  那段自述这样写到:

  2014年6月8号下午,高考结束了,走出考场那一刻,我结束了三年的高中生活。三年,说不出有什么样的辛苦,只是觉得内心十分的踏实。

  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初中生变成了现在高中毕业的学生,也即将要踏上新的旅程,去到另一片更为广阔的世界。今天在这里这下这段话,无论是谁得到这个笔记本或者看到这段话,学姐在这里希望你能够好好珍惜时间,好好学习,好好过好自己的每一天。

  学姐祝愿你在今后的学习道路上能够更加的克勤克俭,人生也一帆风顺。

  就是这样一段简短的,来自于一个不认识的,但成绩一定十分优秀的学姐的自述,谈不上推心置腹,却让韩伊陌感受到了这个冰冷的世界里存在的一点温存。

  她小心翼翼的保存好笔记本,一直带着,搬教室也没有忘记带着。

  可惜她没听爸爸的话好好学习,也没听这位学姐的话,珍惜时间。

  浑浑噩噩的,高中就过去三分之二了,她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放在了其他的事物上,但这算不上是一件坏事。

  如果韩伊陌想努力学习,在她艰难的人生道路上,把学习成绩提高并不是一件难事。

  毕竟这两年来,韩伊陌已经很辛苦了,也变得很坚强了,不像是当初那经不起风霜雨打的小花朵。

  回到宿舍,韩伊陌快速的把床铺铺得整整齐齐,所有的个人财产都摆放得规规矩矩。

  作为一个有点强迫症的人,是绝对不允许一些物品随意摆放的。

  曾经还没有成为住校生的时候,在班级里,经常听到老巫婆,也就是生活委员张瑶在班级里强调宿舍卫生。

  每次学校有什么大检查,她就会在班级里通知,并让大家做好宿舍的三点一线,当时还觉得一定像军旅生活一样,如今来了宿舍才发现,其他宿舍的摆放也没有什么高要求。

  不过她这摆放,应该算得上三点一线了。

  整理好宿舍,已经饿得四肢无力了。

  她们的宿舍位置在走廊尽头,厕所旁边,地面经常淌着一滩水,不过宿舍光线不像中间的宿舍那样暗沉。

  现在天气还不是很冷,可以洗冷水,再过段时间,买个保温瓶就好了。

  韩伊陌拿着脸盆和毛巾,走到洗漱台,接了一盆冷水,双手捧起一捧水,闭着眼睛往脸上一浇,一种冰凉且清爽的感觉浮上脸颊,瞬间觉得神志清醒了许多。

  双眼紧闭着,双手在盆里摸索毛巾,拧干了往脸上一放。

  明明只是洗了个脸,就觉得体重减轻了。

  看着洗漱台对面,才发现对面是食堂的厨后,这个宿舍的位置可真不一般。

  在走廊的尽头,厕所的旁边,食堂的旁边。

  呃…

  以后每天早晨都会听到食堂那些锅碗瓢盆发出咣咣当当的响声,然后会在饥饿中醒来,虽然很冷不想起来,但是最终食欲战胜了寒冷。

  所以这个冬天她不会再赖床了。

  洗好脸,韩伊陌准备离去,从镜子中看见孟秋雨,拿着脸盆站在身后。

  “我们今天好像要搬教室,等下你没事就早点去教室那边。”

  从前韩伊陌都是不打上课铃不进教室,有的课任老师还没有上课就已经进教室,往往遇到这样的老师,韩伊陌进教室的时候算是迟到了,总要喊一声报告,老师才让她进教室。

  次数多了,孟秋雨便记住了韩伊陌这个习性。

  孟秋雨接好水,投了一下毛巾,拧干。

  韩伊陌问,“搬教室?搬到五楼吗?”

  孟秋雨洗过脸,接着说,“对,搬到五楼,具体哪一间我也不知道,好像从走廊尽头开始是理科八班教室。”

  韩伊陌想着教室的方位,孟秋雨又投了一下毛巾。

  “总之你早一点去嘛,毕竟最后一年了,好好努力啊!早点去还可以选个好的座位。”

  韩伊陌看着孟秋雨,看着充满斗志朝气蓬勃的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就像是看见一棵正在茁壮成长的树苗,而且能清晰的预见它未来长成参天大树的样子。

  可韩伊陌是一株秋草啊,过不了多久就枯萎了。

  自我放弃这一块,韩伊陌从来没让自己失望过。

  她还是很认真的回答孟秋雨,“好,那我先去吃东西了。”

  “好,拜拜。”

  对于孟秋雨来说,早一点去教室是为了选一个好的座位,对于韩伊陌来说,晚一点去教室,是为了别无选择。

  坐哪里都无所谓,不过她已经习惯坐在最后一排了。

  最后一排窗户边上垃圾桶前排的位置,永远没有人争抢,就像是为她留着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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