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茵回到家,发现她爸爸已经启程了,妈妈也没有回家。
晚饭放在餐桌上。保密已经歇息了。
她走到花园,打开装点在四周的暖色灯,一朵朵隐在黑暗中的花又浮现出来。
她走到灌木花丛中摘了一朵马缨丹,坐在缠着发光灯线的秋千上。
林茵转动手上橙红黄三色的花儿,觉得它的美丽也止步于黑雾中了。想到这,她感到一阵淡淡的忧伤,觉得它同自己一样孤独。
她想安慰李敏,想告诉她“无论全世界都不相信你,我也……”
但她觉得,自从李敏认识了那个男生,陈妍这件事对她来说好像也不那么忧伤了。
她想,那烟花再怎么美丽,也只在这一瞬间吧?
马缨丹的花特别容易松散,被林茵稍用力转了一圈,一根一根掉落在地上,被风吹到别的地方去了。
黑空中浮云攒动,看不到几颗星星。
她看着那些浊云,想到在李敏和森之前就经常来往的朋友了;她们都是初中时报的花艺班认识的。
她想念她们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依赖李敏,为自己感到惊讶。
在这之前,林茵是个看起来温驯又沉稳的孩子。
轻风把花丛吹得发出轻微的安慰声:“对不起。”
她的侧脸靠在秋千的扶手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林茵在凌晨四点左右醒来。不如说是被庭院中的风吹醒的。
“太冷了。”
她走进客厅,感到很寂寞。
“对不起……”
她自觉背叛了大自然。在之前,她一直让花草树木陪伴着,不曾感到寂寞。
她想,现在怎么能置它们于不顾,自说自话感到寂寞呢?
她热了一杯牛奶,草草下肚后一个人跑去散步。
“哎哟。”
一股秋风扫过,将她的身心洗礼一番。
林茵想起了上次因为黄槐而伤心……
她不由得感到羞愧,尽量绕开靠近那条路的街道。
她想到李敏,情不自禁地流出一股或真诚或悲伤的情绪。她注意到路边的香薷结了紫色的穗花,蹲下去摸它。
她觉得,这触感在狼尾草和芒草之间,感到很欣喜。
这时候,黎明已经显现出来了。她看到地上散落着几片花瓣。
“这是茉莉花吗?”
她拿起来闻了闻,那香味已经被冲淡了。
“原来是木犀树花。”
林茵想起初中时代常常一起玩的几个玩伴。“真是捡了芝麻丢西瓜呀……”
这木犀花的白色残瓣吹到了珙桐树下,颇有被母体遗弃的感觉。
她找到了以前一个朋友的联系方式,把电话号码播过去。
林茵站在树下,轻轻抚摸珙桐树的主干上的小颗粒。
“请问,你是茵?”
另一端传来声音的时候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嗯,楠楠。”
“等下——”
手机那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怎么了吗?”楠楠说。
“没什么,你要来我家吗?”
楠楠是寄宿学校,若是去她家,只能请假:
“晚上可以的?”——“那时你回家了吧?”
“嗯……对不起。”
说完,林茵果断挂断电话。
她走到一片园艺林,那是慈善家建的。
园艺林里的草坪绿茵蝶舞,显得格外清新。
那是一种青春的、长青的绿。
她用左手轻抓右下衣摆:“真美啊!”
林茵被眼前的欧洲山杨打动了。
它们的叶子像被封存在瓶子里的阳光,轻轻洒在树上,金碧夺人,显得轻盈而灵动。
哪怕只是蹑手蹑脚路过的微风,颤杨也会应和它随风飘动,宛如咖啡屋门上灵敏的风铃。而这时的晨风毫不间断,它的金光般的叶子就叫得更大声了,宛如轻快的溪流声。
除了不远处的银杏树跟它争夺金色的“果实”,其它的树木都绿而茂盛。金绿两色形成鲜明对比,而这山杨只有区区一棵,显得尤为可贵。
虽说林茵打了电话,却草草了事。她知道自己一大早就打扰了人家,“啊!”
她想,自己太失礼了。
楠会来吗?
等傍晚时分,林茵回家的时候,林茵想起了森把她拉下山的情景。
也许是对自己过度依赖回忆来填充内心空白的惩罚,她对回忆中的人感到生理上的厌恶——对森感到厌恶。
她转念想到了李敏。
“思念,命定是一种伤害……”
她想起了清晨在园艺林里看到的山杨树。拐过弯,楠楠的身影跳入她的眼界。
“插花吗?”她问。
楠楠坐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你还记得?”
“多少记住一点。”
“我教你的茶道呢?”
“啊,”林茵涨红了脸,“你太失礼了!”
楠楠本来想展示一番自己的茶道功夫,不料家中根本没有茶具:“太不可思议了。”
林茵想了想,插花差不多都忘了,记得那时候为了学这门艺术特地去找了日本的插花师;不知道为什么,中国作为插花艺术发源地,很少注重这种修身艺术。
“借用一下庭院。”
楠楠说。
她从庭院中搜罗软木、白发藓和稻草,从自带的人造花里取出款冬花茎、银柳、笔头草和饰球花。
“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特地请假赶来。”
听她这么说,林茵心中偷偷感到很激动:没想到自己主动离队,还会受到这样的待遇。
但林茵只是说:“我看你是来插花的吧?”
楠楠用她家的黑色器皿插出一盆美丽的艺术作品;黄白色的花朵被绿色花茎连着,枯黄色、黑色的枝条衬托出冬花的冷艳。而它们都埋在稻草和雪一般的白发藓里。
林茵被它的自然美所触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楠楠向她解释色彩的搭配和季节元素的融合。林茵重拾起对自然的喜爱,不再为回忆而感到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