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知道,即使她有再多的嘴也没有用了,认知是潜移默化的,他们一旦认定他们所认定的,就无法轻易改变。
李敏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到自卑的狂潮,只要有人跟她搭话,李敏就算是别人好心地低眼相待了。
她还记得以前森跟她说过,他从小父母离异,做什么事情都形单影只,没有交际,常常陷入自卑之中,像艺术地面观赏家,只低着头走路。
——“就像卡夫卡笔下的饥饿艺术家一样,我是地面艺术观赏家。”森说道,然后略微一笑。
自从李敏和林茵被传唤到教导处这件事之后,两人几乎无声断绝了原有的藕丝。她们默契地断掉这层关系。
李敏觉得,有时人与人之间的默契是那么可笑。
森也充分发挥他形单影只多年后进阶出来的透明人技巧,消失在李敏和林茵的视线中。
李敏想到肖欣仪的话,感到痛心疾首。
就在前不久,她还跟陈轩一起去自助餐,陈轩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就像曾经那样温柔。
那排牛肉呲一声从碟子推进烤盘。
“我会成为歌手!”她这样说道。
李敏看着汤锅里的涫汤泡,那种激昂的感情流动又平静下来。
月末的时候,他约了李敏一起去海边走走。李敏打算借着这次机会跟他断交。
冰冻的海风,把海浪送到半空又扑灭了,白色的泡沫霎那间消逝了。
她穿了一件打底长袖和连帽卫衣,但还是感到手脚冰凉。
现在还只是凌晨四点多,他们是来看日出的。
在不远处,李敏看到陈轩向自己走来。
她站在沙滩上,海风指使她的长发啪啪地抽打她的脸颊。她觉得,这显然是给自己跟陈轩交往的惩罚。
天色遁入幽冥之中,泛出几丝鱼肚白;被天色压住的蔚蓝色的海面噗噗地响动着。
石礁依旧被侵蚀着。
李敏说,“我要是它就好了。”
“被海水侵蚀?”李敏惊吓般转过去,陈轩已经走到自己身边。
他们沿着汀线走,海浪总是差一点冲到他们的鞋边。
李敏回想起两人以前一起去各种各样的地方,不免感到作呕;肖欣仪的话犹如耳语。
几只海鸟炫技般低身擦过海面,激起一环涟漪,又转向冲宵。
李敏看到此情此景,不禁想:它在向上飞翔,而我呢?
向下?
“你想游泳吗——”陈轩看了看两人身后的一长串脚印。
“脱光身子?”李敏不耐烦地回应。
“等改天?”
“我不会游。”
虽然天色还很早,但他们的远处已经有几个高大的人在摆野餐布,几个小孩在追逐着,嬉闹的声音回荡到天际。
“你看!”他拍拍李敏的肩膀。
李敏冷冷地看一眼丽日出海:“嗯。”
她禁不住这样的美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陈轩停了下来:“看过海边的日出吗?”
“没。”
听李敏这么敷衍,他没有再说话了。
他们接着往下走,走了五十米,陈轩停了下来,说:“做我女朋友。”
“不,”李敏说。
她被陈轩、被自己的话震到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幸福。
他们接着走。
“我回家了。”
说完,李敏撇开他,一直走,一直走,直走到自己家。
她想象陈轩只身一人站在海边,对着李敏的背影苦笑。
他辛苦经营的猎物从魔爪缝隙溜走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