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江言枳没有转身离开,停留在窗前。
阳光游走在树叶绿色的脉络上,熠熠生辉。远方的鸟儿扑扇着翅膀,轻快归巢。
江言枳打开了门,看着坐屋里神色紧张的人们,说道:“爸,妈,你们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本以为这次到来会无功而返,贸然前来,到底是有些冲动,照常现在这个僵硬的局面。他们已经做好了,再来一次的准备,怎料柳暗花明!
一听到一起吃饭,众人一下子就把头抬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站在门口的言枳,宁柔最先反应过来,连声答道。
“吃饭,有空有空。”
等一下,爸?妈?
好遥远啊,好像跨越了时刻,无数个声音重叠,一句又一句,凝聚,散尽,化成了这一句爸,妈。
泪水决堤,宁柔再也忍不住了。
江言枳出生的那会,很小,肉乎乎的脸蛋,水灵灵的眼睛。
因为是双胞胎,宁柔生产完,就耗尽体力晕了过去,睁眼的时候,歪头,就看见睡在旁边的女儿,小小的一个,那一刻,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月光撒向人间,天地柔情。
一幕幕闪过眼前,眼前的江言枳好像还是以前那个躺在婴儿车上吐着泡泡的女孩。
只不过,现在已经亭亭玉立。
“对,我们一起去吃饭,还有哥哥和?”
那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少年,江言枳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她的哥哥还是弟弟。
“弟弟,弟弟,姐,我是你弟。”
江柏宇兴奋又激动的答道,如果有尾巴,估计能看见他把尾巴摇出幻影。
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江言枳又重新且有郑重地开口:“爸,妈,哥,弟弟,一起去吃顿饭吧。走吧。”
“好。”
他们异口同声,随后站了起来,宁柔几步向前,试探性的想要去挽江言枳的手,看她没有拒绝而且还大方的伸了出来。便大胆地挽了上去,阔步走在前方。
江柏宇也不甘示弱地跟在她们后面时不时地开口讲着。
独留江淮南和江彦庭走在后面,相视一笑,又启步跟上。
去的是江言枳熟悉的一家饭店。
先对于她的游刃有余,江家众人就显得很是拘谨。
除了最开始争抢她身边的位置略显激烈,坐好后就安安静静。
只是一双双眼睛,时不时会看着她,也许是怕她不自在,掩耳盗铃似的进行偷瞄。
吃完饭后,她们就分开了,江言枳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回家,她还有事情要做,虽然宁柔万般挽留,最终还是决定遵从她的意愿。
此事,对于一直期盼着姐姐回家的江柏宇来说,可谓五雷轰顶。
其他人虽有异议,也未说什么,且没有什么表露。
江柏宇可不这样,一路上嘴上好像挂了油瓶似的,看着车里的人,尽是埋怨,脸上生生刻着,真不争气,人都留不下来。
就这样,把自己藏进了车的角落,用距离和他们划开界限,用沉默对他们众人表示抗议。
然,这种行为,并未有人想去搭理他。
回到家后,他游荡在自己房间前的走廊上,深刻刨析自己,乃至全家的不当之处,哪里出了问题,才导致她不回家呢。
不得其解,此时,他看见从书房里走出来的江淮南。
二楼最右边是书房,又正巧江柏宇的房间夹在书房和江淮南的中间。
江淮南要回房间必定要经过江柏宇的房间。
苦思很久的江柏宇实在憋屈,但又不好下口,就散步似的走着,看似不经意地开口道:“喂,你说她为什么不回来。”
江淮南没有理他,径直走过且并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喂,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惨遭忽视的他,疾步上前江淮南堵在前方。
江淮南这才分给他一个眼......
神,冷声道:“让开。”
“就不!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江柏宇也不恼,又上前一步,厚颜无耻的程度,让看过他耍赖无数次的江淮南,再看一遍也为之惊叹。
江淮南站定,看着眼前泼皮无赖的弟弟,无奈地蹙眉。
“我是谁?”
“哥,行了,行了,知道你是我哥。”
江柏宇的倔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屈服得很快!
快到让江淮南没有从中获得一丝精神上的满足感,这种情形发生的次数不在于少数。
自从成年后,江柏宇就不怎么叫哥,以此幼稚的行为来彰显他长大了的事实。
在江淮南看来,这种行为才叫幼稚。
“她为什么不回来,是不想吗?”
江柏宇低头,语气越发沉闷。
她为什么不回来,江淮南也在想。
“应该是有事情要处理吧。”
不管江柏宇有没有在门外,他直接将房门关上,打开灯光,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灯火通明。
外面灯光闪烁尽数映衬在他的眼底,明明熠熠生辉,却窥探不到半分情绪。
他,是江言枳捡回来的。
那一晚,父亲投资失败,逃窜国外。母亲为了救他,将他安放在垃圾桶里,自己去吸引追债人的注意力。
脚步声密密麻麻,紧贴在他的耳边划过,声音渐行渐远,母亲的呼叫声渐渐的也听的不再真切。夜里的冷空气彻骨寒冷,穿透薄薄的塑料桶,无情地钻进他的身体。
稚嫩的小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巴,双眼哭到通红,颤抖,也忍着不出声。
妈妈说,只要他不讲话,就会来接他。
过了好久好久,垃圾桶里的黑暗慢慢被光明驱赶。
会不会这里太隐蔽,妈妈忘记了他在哪里。
垃圾桶的底盖被顶起,露出来了一双忽闪的眼睛,环视了一圈,看没有人,就从垃圾桶里爬了出来。#br......
r#太阳微露出头,橘黄的柔光铺洒下来,让人不觉温暖,惬意。
江淮南只觉寒冷,太阳已经出来了,妈妈还未归。
小小的背影直直挺立,看着看着,身后的影子被远远拉长,又慢慢缩短。
他已经不记得他等多久了,站着没有等到,他就蹲在垃圾桶的旁边,团缩着身体,小小年纪的他早已体力不支,不吃不喝,已经挺了很久。
他又不敢睡,强撑着,生怕错过了回来寻他的母亲。
他怎么可能等的到呢。
陷入回忆的江淮南轻笑着,等不到的。
天又黑了。
那时的他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迷迷糊糊,被小姑娘捡回了家,还一点未知。
小时候的他多倔啊,无数次的出走,坚定着母亲会回来找他,无数次的挣脱江言枳的小手,前往那个被丢弃的地方。
到后来……
垃圾桶旁边一个蹲守的身影变成了两个。
扎个两个小啾啾,穿着公主裙的粉嫩团子,小手握着他的手,一起蹲在垃圾桶的旁边。
只要他想来,他的言言就会背着小包包,包包里装着她给他准备的零食,陪着他一起。
直到那个地方被划为开发区,地方被拆迁,他才彻底死心。
每逢夜深人静之时,这两个小小的身影总会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江言枳走丢的时候,他在家写作业,他记得很清楚很清楚。
就那一次,她就丢了。
他一直后悔,到现在,到未来。
那一天已经烙印在他的回忆里,带着鲜血,疼痛和绝望,生生世世,永不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