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生于黑暗的东西，都阴魂不散。不管光如何的劝解，照亮，净化，他们始终要栖息在淤泥里。

　　即使换上了一层鲜亮干净的壳。

　　李存接到B市一中的调任通知的时候，是有些遗憾的。

　　他在S市的孩子们还没有养成，这样提前去B市，回来就可能错过了。

　　每个被他选中的学生，养成时间都很漫长，从一个月到一年不等。但这一切的温柔克制和忍耐都是可以消除的——只要能成功收获。

　　以李存的“能力”也不过只拥有了三次收获，而且时间间隔都很长。

　　他喜欢孩子，喜欢小姑娘，或小男孩。他的爱好十分广泛。

　　最开始的时候，良好的教育还是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他的欲望，他十分警惕，也不敢让人发现他的秘密。所以李存只敢在文艺汇演、周一出操、班级活动和运动会的时候用相机偷偷的拍他班上的孩子们。

　　所以S市中学的人都知道，李老师喜欢摄影。

　　那个时期，他最喜欢毕业。

　　可以肆无忌惮的拍摄他喜欢的孩子，拍摄她或他在教室、在食堂、在操场、在宿舍楼下……无论做了什么出格的举动，只需要一个“老师舍不得你们”就可以通通化解，甚至还能得到“我会常常回来看您”的承诺。

　　后来，随着他步入中年，网络也愈发的发达。从网站上，他认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

　　一个“前辈”告诉他，他太拘束了，要更大胆。

　　李存询问，怎么大胆？他们会告诉其他同学，告诉父母，那我就不能继续待在那里了。

　　前辈嘲笑他，这点后果都不敢承担，怪不得躲躲藏藏活得像只老鼠。

　　前辈又说了，别把他们想的太大胆。这个年纪的孩子，笨，你说什么他们都信，根本不会想着告诉其他人。更何况，你是老师啊！

　　李存想到了，哦，我是老师啊！所以我天然拥有了无限接近他们的权利，而他们也天然是属于我的。

　　有了这一道强心剂，李存胆子大了起来。

　　他开始和学生们构建关系，一个一个的。

　　越接触，他越觉得前辈们说的对。

　　这个年纪孩子，笨，天真，什么都信。一但他们信任你，就会无底线的包容你，甚至主动给你找理由。

　　李存还记得他和第一个幸运者，一个漂亮的高一女孩。那个女孩呆呆的坐在床上，一句怪他的话都没有说，只是在吃早饭的时候问：“老师，我们都睡了，可不可以周末带我去山上玩儿？”

　　李存疼惜她，一个单亲家庭的女孩儿，母亲是个市井拘束的洗碗工，没有吃过肯德基，也没有去市里远一点的地方玩过。

　　他们度过了愉快的一段时间，就像真正的一家人。虽然那个女孩在高二的时候因为成绩的因素退学去打工了。这让李存颇为可惜。

　　有了第一就有第二，李存从中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他甚至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李存也知道，虽然他觉得这样很棒，但庸俗的世人不会这么觉得。他不会每一个都收获，李存只和他最喜欢的孩子建立最亲密的关系，而对其余的人保持若即若离的引诱。

　　他迷恋他的孩子们，而他的孩子们也崇拜他，李存能从这种双向的感情中体会秘而不宣的亲昵，这带给他无限的力量，让他愿意继续弯下腰一棵一棵的养成他的孩子们。

　　在B市的第二个早餐，李存开始晨跑。他知道现在的孩子们不喜欢瘦弱得仿佛风能吹倒的老师，那种传统的书呆子形象不利于他建立和孩子亲密的关系。

　　虽然中途因为很久不锻炼而晕倒了，但李存不伤心，甚至狂喜——他发现了一个完美的男孩。

　　就像是他以往所有的想占有的人都是由他复刻而成的一样。

　　何解。

　　清爽、干净、纯粹、率性、孤独、天真又带着宿命般的脆弱。

　　最重要的是，他足够漂亮。

　　李存几乎一瞬间就锁定了他，所以他几乎慌不择路的向这个萍水相逢的男孩发出了请求。

　　但是没想到，何解以如此干脆又可爱的理由拒绝了他。在遗憾之余，李存还有点嫉妒他的老师——被如此纯洁的孩子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一定会兴奋的浑身颤栗吧？

　　李存没有想到，命运竟然如何厚待他，他们在教室里重逢了。李存激动的几乎落泪，于是毫不吝啬的表扬了他。众人眼里冷漠的少年，也会脸红，也会羞涩，也会紧张。从“何解”身上获得这种因自己产生的情绪波动，李存产生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可能完美也伴随着残缺，整个一班除了何解就没有合适的人了。就好像学习压榨了他们骨子里的天真，让这些一中的学生变得机械麻木。于是李存就把目光放到了高一年级。

　　这些还没被一中严格的成绩制度塑造成千篇一律的学生，才是他的孩子们。而其中，李存由为关注一个叫李媛媛的女孩。

　　他原本只是为了继续追寻何解才去广播站的，没想到还能找到一个如此合胃口的女孩。何解不愧是他的幸运星。

　　李媛媛就是一个骄傲的公主。漂亮，聪明，又俏皮。

　　唯二的缺点就是嫉妒心重和家里有钱。

　　家中富裕养成了李媛媛骄矜的个性，也在无形中提升了李存收获的危险系数。但是在碰不着何解的情况下，李存也无奈壮着胆子继续接触李媛媛。

　　李存曾经不认为嫉妒心重是个缺点，他喜欢他的孩子依赖他，这能让他体会到他们的独占欲是相互的。在李媛媛冲他撒娇，要他只和她一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满足和虚荣。

　　但是当他发现李媛媛对自己选中的其他孩子的态度后，李存就对李媛媛产生了复杂的心情。

　　活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被他选中的女孩会觉得他们真的在谈恋爱并且把其他人视为情敌加以暴力。

　　在那些前辈的经验中，这都是头一回吧？

　　李存有些苦恼，他舍不得和李媛媛一起的新奇感，也舍不得其他的孩子们。尤其是何解，虽然在办公室没有牵到他的手，但光是几个眼神就勾得他心神荡漾了。

　　这两相舍不得下，自然会出现很多矛盾。和李媛媛吵架的次数多了，连李存对待孩子们“温柔耐心”的性格都被逼得说出了“无理取闹”。

　　而无理取闹的女孩满心怨愤的和他分手了，任性的截断了这段满地鸡毛的关系。

　　李存松了一口气，又不甘心。他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孩子，李媛媛是特殊的。他还记得第一看见李媛媛——扎着马尾的漂亮女孩帮新老师捡起了地上的文件夹，和蔼的中年男人目光温柔：“谢谢你，你真是个好孩子。”

　　李媛媛的自信和动力都来自于被人夸奖，获得表扬来自地位越高的人她就越自信。心理学上讲，人通过他人言语和表现来完善客体，对李媛媛来说，被李存这样一个新来的老师认可，无疑是愉悦和兴奋的。

　　随之而来的就是下降的警惕和自尊，李存也被李媛媛视为“爱慕者”之一了。虽然这个爱慕者和以往的不同——更加成熟，更加有权威，更加主动。但是李媛媛很快的就陷入这段关系中，并且能为他，对别人做出许多难以想象的事情。

　　李媛媛和李存走的很近，在旁人看来，这当然没什么。

　　一个学生，和一个老师而已。

　　李存也是这么想的。

　　这样的关系，真是太安全，太方便了。

　　这种方便在分手之后就变成了不便。李媛媛对他知根知底，李存顾忌她可能说出这件事，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她，所以他仍然不断努力着，想要把李媛媛哄回来，让这朵即将绽放的花回到他的花园里。

　　不过，注定是徒劳无功了。

　　因为这一次，他把自己也葬送在花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