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峰一周没去上课,他在宿舍躺着,他想避开刘英。
刘英每天都在朱峰宿舍楼外等朱峰,她没有给朱峰打电话发短信,她想给朱峰一些时间。
一蹬就是一整天,直到宿舍大门关闭她才离开。
学生纷纷猜测宿舍门口停着的林肯SUV是哪个富二代的,真能炫富!
第七天,刘英如约而至,朱峰已经在宿舍门前等着她了,朱峰拉开车门钻进车里。
“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怎么样你才会走?”朱峰说道,他希望刘英不要来打扰他。
“我只想以妈妈的身份和你吃一顿饭,吃完饭,如果你不认我这个妈妈,我保证以再后也不会来打扰你!”刘英平静的说道。
朱峰思量了一会:“可以,走吧,不要叫周夭,我不想见她!”
朱峰想了6天,想通了,既然躲不过就把话说开。
如果刘英真是他妈妈,他要知道为什么要抛弃他,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朱峰20年了,像一个紧箍咒,一想起来就头疼的厉害。
俩人选了一家东北餐馆,距离学校不远,进了一个包厢,点了一盘锅包肉和一盘地三鲜。
“好多年没吃东北菜了!”刘英说道,“我是HLJ牡市人。”
“啊!您。。。你是牡丹江人?”
朱峰尴尬的坐在椅子上,手脚无措,不知放哪里,他不知道现在如何称呼刘英才准确。
牡市距离朱峰所在的小城市不远,朱峰问道:“没有听出来你有东北口音。”
“是啊,我去上海有20年了,东北话很久不说了。”刘英声音中夹带一丝忧伤,“除了你,那边已经没有亲人了。”
朱峰避开刘英的目光:“能给我看看亲子证明么?”
“好,我拿给你看,这是过年的时候夭夭带给我的你的头发和指甲。”刘英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和一个透明小袋放到做上,推给朱峰,小贷里装着两根头发和几个碎指甲,她继续说道:“是我让夭夭这么做的,你别怪她!她很关心你,我看的出来她很喜欢你!”
朱峰接过文件仔细翻阅,盖章和说明都不像是造假的文件,DNA检测结果是>99.99%,鉴定结论是确认亲生。
至于小塑料袋里的头发和指甲他没仔细看,夭夭想要拿他的指甲和头发易如反掌,这三年他的手指甲都是胡梅、夭夭和王果果剪得,他没有机会剪手指甲。
“你看这张照片,这是我刚生下你和你弟弟在医院拍的照片,我一直留着。”
刘英又拿出一张照片放到朱峰面前,照片4寸大小,是黑白老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漂亮女人抱着两个婴儿,女人和刘英很像,照片上的女人更年轻些。
朱峰惊讶道:“我难道是双胞胎?”
刘英眼睛发亮,兴奋道:“是啊!你比你弟弟早1分钟出来,左面那个是你,右面那个是你弟弟,你和你弟弟都很善良很温柔。”
朱峰留意到刘英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之色。
朱峰突然想通了一些事,他记得夭夭差点成为刘英的儿媳妇,和夭夭谈恋爱的是他弟弟。
他问道:“难道我弟弟就是夭夭的初恋男朋友?”
刘英点点头,神情苍凉:“是的,你弟弟叫吴海,从小乖巧听话,心地善良,他和夭夭亲梅竹马,俩人从小就订婚了,可惜他命不好,走的早!”
刘英哭了,她想念吴海,也悔恨自己抛弃朱峰的往事。
见刘英擦拭眼泪,朱峰拿了一张餐巾纸递给她,刘英接过纸巾,挤出一丝笑容:“还好老天有眼,带走我一个儿子,又还我一个儿子,幸好你还活着,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我儿子,你和小海长得简直是一模一样。”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朱峰盯着刘英的眼睛。他曾猜想过千百个父母丢弃他的原因,但真的询问,他心中又十分忐忑,不由地紧张起来。
刘英刚停下的眼泪又汩汩而落,她抽噎的说:“我是回东北偷偷生下的你们,我和你爸爸在一起,他家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怀你们的时候他又去了南洋做生意,当时我已经怀孕十个月。
“去医院生产,身体营养不良,刚生下你时,就检测出你有肝衰竭,医生说你活不过一周。我身上没有钱,就东借西凑了一些钱在医院给你治了一周,仍不见好转,我就想去找你爸爸。”
“我买了去上海的车票,想带你去上海治疗,毕竟我已经生了你俩,你爸爸家里不能不认孙子,我还没上火车你就断气了!”
“可是不论我如何请求,乘务员都不让我带你上车,我又着急赶火车,只好把你装到纸盒里,放在火车站旁边的一辆三轮车上,没有给你安葬。对不起!”
刘英擦了下眼泪继续说道:“现在回想,当时你可能是晕过去了,我年少无知,只认为你已经死了,就把你扔下了。”
“我知道我罪恶深重,我也不配当妈妈,这二十年来我一直祈求你能投胎个好人家,我成立了救助儿童的慈善组织叫“山海”,是用的你和你弟弟的名字,只有我和你爸爸知道我们有两个儿子。”
朱峰哭了,他忘记听到哪段的时候留下的眼泪,他只觉得眼睛模糊。他被放到火车站附近三轮车上,与爷爷奶奶描述的一样。
他是爷爷在火车站旁三轮车里发现的,爷爷看见朱峰挨冻,就带回家照料了。
“我听夭夭说你是爷爷奶奶养大的,他们现在还好吗?我要好好感谢他们!”刘英问道。
“他们已经去世了,爷爷在我初三那年走的,奶奶是我高三那年走的,他们都走的很安详。”朱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刘英叹了口气悠然道:“好可惜,他们真是大好人,为什么好人总是不长命,妈妈现在只剩下你了,你爸爸他现在是肝癌晚期,没有多长时间了!”
“我可能也时日无多了,我的肝一直不好,是爷爷用偏方压制缓解的,上大学以后,偏方就没什么作用了,我需要天天吃药维持,其实我早就准备随时离开了,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朱峰平静的诉说,他从来没有和其他人聊过身体情况,包括胡梅、夭夭和王果果。
刘英面色动容,她伸手抓住朱峰的手:“峰儿,无论你还剩多少时间!都让妈妈陪你一起度过好么!我不能再失去你了,让你做了20年无父无母的孤儿,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的伤,我好心疼!好难受!每次想到你一个人孤孤伶仃,我就心如刀割!给妈妈个机会吧。好么?”
朱峰没有动,没有抽回被刘英握住的手。他感受着刘英手上传来的热量,这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温度,这是妈妈的温暖。
他看着刘英说道:“我曾无数次梦到过爸爸妈妈,虽然我天天在菩萨面前祈求希望能见到爸爸妈妈,但从没想过自己有生之年真的能见到爸爸妈妈。”
“我不知道有爸爸妈妈是什么感觉,我只见过别人的爸爸妈妈,他们疼爱自己的孩子,我的爸爸妈妈对我太残忍了!他们把我扔在一个三轮车里,连一张纸条都没留下,我都不知道我姓什么?我不知道从哪里来?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我只知道我是被遗弃的!”
“我最讨厌听《世上只有妈妈好》,我不知道我妈妈是谁,我恨她!恨她抛弃我!小时候同学们都喊我野种,他们就喜欢欺负无父无母的孩子,那些日子我天天躲在角落里哭泣。”
“我被人骂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一分钱没有饿了三天的时候你在哪里?冬天零下20度我在的户外只穿一件单衣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过生日想吃一个冰淇淋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一个人在医院输液时你又在哪?”
“我是一个幸运的孤儿,从小有爷爷奶奶疼爱,你都离开我这么多年了,你错过了我背诵乘法口诀!错过了和我分享三好学生奖状的快乐!错过了我捧起校足球队冠军奖杯的时刻!错过了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兴奋!”
“你为什么不干脆错过我余下的人生!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不知道是该恨你还是该爱你!但是你让我有机会说出那个我练了好久的陌生词语!”
“——妈妈!我原来也有妈妈。”
此时,朱峰早已泪如泉涌。
他喊出那个练了20年的,人类最伟大的词语——妈妈。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与妈妈相处,但是他期待喊妈妈期待了20年,哪怕只能喊一声,他也知足了。
“妈妈,你为什么才来找我?!”
“峰儿!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
“妈!妈!妈!我真的好想你!”
“峰儿,好孩子,妈妈也想你!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朱峰和刘英抱在一起,他们痛哭流涕,母子相认的场面甚是感人。
阿金被这对相认的母子感动的泪流满面,激动不起,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上菜,正好听到朱峰和刘英的母子对话,他悄悄把菜放下。想起家里的母亲,就在上个月他还因为一点小事和父母吵架,他赌气,已经一个月没有和家里联系了,看到这对失散母子的相认,心中感动,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妈!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