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餐。

　　常非送张晓雯回家。

　　张晓雯提议他们两人走走。

　　于是，他们俩沿着古老的明城墙和护城河，在徐徐的暖风中缓缓步行。

　　“还是喜欢这种春夏之交的晚上，散散步真是舒服。”

　　张晓雯伸展了一下胳膊，惬意地看着城墙上空的月亮。

　　“你知道我爸妈的意思。”

　　“嗯。”

　　“他们知道我喜欢你，也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女朋友。”

　　“我知道。”

　　“在饭桌上，你说的每一句都好像在默认我们的关系。”

　　“常非，我需要你爸爸的钱。你可以生气，也可以觉得我卑鄙无耻，利用了你对我的心意。即便你现在要恨我、讨厌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但是我希望你相信，你爸爸给我家企业钱不仅不会对他的利益产生威胁，反而会对常氏集团大有裨益。”

　　“张晓雯，我不仅不生气，反而很庆幸我爸爸可以帮得上你。”

　　“为什么？”

　　“我现在终于理解，喜欢一个人可以多么卑微。只要你愿意理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虚情假意也好，心口不一也罢，我都甘之如饴。”

　　“常非……我要跟你说的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和你在一起的。这是我最后一次利用你喜欢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我的感情任由你利用，反正我也不会再喜欢上别人。能被你利用，至少这份感情还有些价值。”

　　“常非，你这样说，我很不忍心。”

　　“你要给我发好人卡吗？”

　　“……”

　　“我只是跟自己打一个赌，说不定再耗上几年，你就会改变心意。”

　　“如果我不改变呢？”

　　“我不信。”

　　“固执！”

　　“我就是固执。”

　　“常非，何必呢？”

　　“你就不能试着喜欢我？”

　　“你信不信，我试过……”

　　“！”

　　常非吃惊地看着张晓雯，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张晓雯停下脚步，靠在身边的城墙的青砖上，眼中带着点点湿润：“常非，我试过爱你，在你不知道的时间地点，我试过要和你好好地开始谈恋爱，并计划永远和你在一起。但是……我发现这太难了。”

　　“什么时候？”常非眉头紧蹙，心脏被紧紧攥紧，不敢相信张晓雯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张晓雯露出一个暖暖的笑容：“你不会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是我要你相信我真的努力过。”

　　她此时此刻站在古老的城墙之下，脑海却是北海道小樽的天狗山观景台。

　　那个千濑和修的展望台。

　　常非沉默不语。

　　他不明白更不记得。

　　但从张晓雯的眼神里，他知道她没有说谎。

　　“常非，谢谢你喜欢我，真的我很感激。”

　　“好吧，张晓雯，既然你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我再纠缠你就是我的不对了。我会试着不再爱你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我会试着和别的女生交往看看。”

　　张晓雯心头一阵疼。明明这就是她希望听到的，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依旧像刀一样在心口乱划。

　　“可是，张晓雯，如果我真的无法喜欢上别人了呢？”

　　“怎么会呢？喜欢不就是内啡肽和多巴胺吗？喜欢一个人产生的内啡肽和多巴胺在你的脑子里最多能存在4年。4年后你就看我如见其他人一般无感了。”

　　“开什么玩笑，我对你的可不仅仅是喜欢。”

　　“那你恨我吧。”张晓雯抬起下巴看着常非，“把你的情感都转化成对我的恨意吧，说不定你会好过一些。恨我比爱我应该容易多了。”

　　“！张晓雯，你真是对人对己都这么残忍。”常非苦笑，“我怎么会恨你呢？你是我从小就喜欢的女孩，我怎么会真的恨你呢？”

　　“常非，我累了，送我回家吧。”

　　张晓雯垂下眼睑，不再看常非的脸。

　　“好。”

　　——

　　学校的日子，因为没有了喻子靖和路加加的存在，日日过得平常。

　　关清和安装了义眼，依旧没有到校，而是在家休息。

　　张晓雯每周日雷打不动地去看望他，陪他画画、读书、复习功课。

　　“眼睛怎么样了？还适应吗？”

　　“还是有些难受，眼泪总是不自觉地流出来。”

　　“医生怎么说？”

　　“还得有一段时间适应。”

　　“从外表上看完全看不出来。”

　　“嗯，就是不大舒服。”关清和微笑着，“帮我点点眼药吧？”

　　“好。”

　　张晓雯拿过关清和递过来的眼药水。

　　“你得低点儿，抬起头。”

　　“我要躺在你的大腿上。”

　　“……”张晓雯瞪了他一眼。

　　“我是病人。”关清和装可怜道。

　　“那也不能占我便宜啊。”

　　“大腿而已嘛。”

　　“你还点不点？老实躺沙发上去。”

　　关清和坏笑着将义眼片从眼眶里取出来，放在特制的盒里，用护理液泡好。然后乖乖地躺到了沙发上。

　　张晓雯小心地拧开眼药水的盖子，镇定地为他受伤的眼睛滴下两滴眼药。

　　眼眶中的义眼台白色一片，若不是有心里准备，乍看一下会让人不寒而栗。

　　“害怕吗？看到我这样的眼睛。”关清和问道。

　　张晓雯摇摇头，轻松地回应道：“《火影》里的雏田、《海贼》里的藤虎、《翼》里的星史郎……你还要我列举吗？你这个样子反而让我觉得魅力无限呢。”

　　“真的吗？”

　　“你这只眼睛也算是另外一种魅力，不是吗？”

　　“二次元少女的脑回路果然不一般。”

　　关清和抬手摸摸她的头。

　　“如果你妄图按头吻我，我一定扇你一巴掌走人。”张晓雯感觉到他手掌上的力度，撇着嘴威胁道。

　　“哈哈，被你发现了。”

　　“这只眼睛也点点药水吗？”

　　“不要，这样我就没法这么近的看你了。”

　　“关清和，你这是蹬鼻子上脸。”

　　“你离我这么近，我们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真不担心会发生点不该发生的？”

　　“关清和！”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给我这个眼睛也点点儿吧。”

　　张晓雯小心翼翼地帮他点眼药，从他的黑色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关清和轻轻闭上眼，一滴药水顺着眼角流到耳边。

　　“谢谢。”

　　“这有什么可谢，不过是滴个眼药水。”

　　“谢谢你陪着我。”他闭着眼睛，嘴角是柔柔的微笑，“你男朋友不会吃醋吗？”

　　“我怎么会告诉他。”

　　“我们像是在偷情。”

　　“我讨厌这个词，以后不许再提这个词。”

　　“好，听你的，以后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