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那方小院都没有出过的人,经历了两天的路程,早已吃不消。
幸而后面换乘了火车。
林时深将手绕过余绾的后背,搭在她的另一边肩上,把人护着穿过人群,终于上了火车。
彼时,段晏安已在车里安坐多时了。
“段晏安,你还真记仇呀!”
林时深冷声斥责,而他全当看不见,只悠然地喝着茶。
等两人都坐到了其对面,余绾才将帽檐往后移了一点,终于露出了本就局限的视野。
她安静地听着他们讲话,好奇的目光在模糊的两人之间来回。
全然不知对坐的人,已经看过来了。
金色的眼瞳,似一颗明亮的琥珀,车窗外迅速往后退去的树影,都清晰可见。安静的面容,似乎永远都不会起波澜,与她相视,总觉身处一片阳光遍地而寂静的深林。
“你看着他做什么呀?”林时深笑道,忽而又正经提醒她,“这种人,可不能被他的表面欺骗去了。”
段晏安冷眼警告他。而余绾转回头,看向林时深,摇了摇头。
“这就对了,咱离这种人远点儿。”
林时深说着,又把她的帽子取了下来。
火车一路鸣笛,行了近三日,终于进入那座摩登繁华的烟都。
站台上,伫立着一位着戎装的中年男子,其身后还紧随两列官兵。
停靠的火车,最先打开了一等车厢的门,段晏安刚踏上站台,张棋一行人都迎了上来。
“段少帅。”
张棋像是一个优雅的绅士,但那副金丝镶边的眼镜,与他一身戎装显得格格不入。
“张叔叔。”他亦是伸了出手,眸中笑意显得轻易而漫不经心。
林时深护着余绾也下了车。
张棋也友好问候:“林少爷,好久不见。”
他又打量了一眼其身侧的女孩,不禁疑惑。
“这位是?”
林时深掩着笑,一本正经道:“是段少帅的闺女。”
“少帅也不过二十出头,何时有个这般大的闺女了?”
张棋调侃笑道。
“是半路认的。”林时深继续胡诌。
段晏安抬眸,扫了林时深一眼,随即走上前,弯下腰,取下了她的帽子。
“有个生得这么漂亮的闺女,倒是我赚了。”他安然自若地半蹲了下来。
段晏安生得高,即便蹲下来,余绾也只比他高了一点。
张棋见得女孩金色的眼瞳,轻愣不语。
“我还不知道,我的闺女多少岁了。”他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发,语气极为轻柔。
余绾瞳孔放大,似是很惊讶。看着眼前,除了秋妈以外,她看清的第二个人。
“……十三。”
他轻笑着拍了拍她的头,把人从林时深手下牵走。
“段晏安,你来真的?我开玩笑的!”林时深随即跟了上去。
他却不管他,只牵着余绾悠然地走向出口,张棋也紧跟上了两人。
被官兵护着的车辆,开进了烟都最繁华的地段。
“我让我小姑先来接余绾,先等会儿。”林时深一下车,便先开口道,“她应该马上就到了。”
余绾在一片模糊中,看到了时而闪烁的红晕,好像院里蔷薇开的时候。
“时深!”一道温柔的女声随即传来。
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后,一个着淡蓝旗袍,梳着时髦发式的女子,优雅走来。
“小姑!”关系极好的姑侄俩,向西方人那样拥抱打招呼。
段晏安也笑着向其问好:“乔姨。”
“你俩小子,才多久没见,都可以自己做事了。”林乔打趣道,她转眼便看到了段晏安身侧的女孩,“这小姑娘就是余绾了吧?”
林乔满眼惊喜地弯腰看着她。
“这眼睛……好漂亮!”她怜爱地抚着余绾的眉眼,喃喃轻叹,“我之前也见过天生金色瞳孔的人,但还未见过这么漂亮的……”
余绾下意识地抓住了段晏安的衣角。
“您可得照顾好,段少帅刚认的闺女。”林时深阴阳怪气地嘱咐林乔。
“闺女?那晏安岂不赚了?”
段晏安抬眉点头,挑衅地看向林时深。
林时深冷哼了一声,轻蔑回视。
“那我带她走了,你俩忙吧。”林乔牵着余绾的手,轻声道,“先跟阿姨回去,好不好?”
她抬头看向段晏安,他轻拍了拍她的后脑。
“去吧。”
余绾松开了他,林乔把人带上车,扬尘而去。
剩余的两人,走进了张棋预先订好的茶楼。
而在装饰奢华的上间里,早已聚集了烟都的几大势力。
“段少帅请。”
其余的人,则打量着这位初来乍到的段家少帅。
“少帅刚到烟都,可有不习惯?”其中最为年长的方仕霖,做出了长辈模样。
段晏安坐到了给他预留的位置,单手靠着桌案,背靠柔软的靠枕。
“烟都乃是人间仙境,摩登繁荣,机遇无限……晏安怎会不习惯?”
方仕霖放下手中茶具,亦是面色轻松。
“少帅习惯就好……关于你之前提的,进入码头的船艘,征收税提高一成的事,实为不妥。”
其他人也随即发表自己的看法。
段晏安没有反驳,好似局外人一般,安闲靠坐着。
“之前征收的税,对外来人在烟都赚的钱,不就是九牛一毛吗?”林时深冷笑反讽,“诸位就不知道吗?”
“合约已经签署,公然失言,要我们在烟都有何颜面待下去?”追随方仕霖的郭甫随即反驳。
段晏安将手中的茶具重重放下,刚要开口的其他人立刻噤了声。
“郭老重誉不重财,但晏安是个俗人,视钱财如命……在我的地盘上赚钱,只想给些蝇头小利?”他眸中的笑意依旧和善,“真是笑话……要征收多少,是我说了算……不愿意的话,大可滚就是。”
方仕霖面色平淡,但握着茶具的手,早已青筋凸显。
段晏安的话已说死,再想反驳,也无话可说。
张棋掩着笑,悠然端起了茶。
这小子,蛮横强势的能力倒不输他老子。
一场茶会下来,有人欢喜,有人愁怨。
方仕霖上了车,脸色就瞬时冷了下来。
郭甫低眉顺眼地向其进言道:“那段晏安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跳不了几天的。”
“哼……你说得倒是简单,他的母亲是林家长女,背靠林家雄厚的家底和世家名望,又是段翼最看重的儿子,绝对不是个好应付的角色。”
方仕霖越说,脸色就越冷。郭甫也瞬时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