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督办楼里,偌大的会议室中,张棋神色沉重地签下了署名,将此前段晏安在码头的职权归还给了他。
“有劳张司令了。”他拿过了文件,笑意轻佻地翻了几页。
张棋压下了涌上来的怒气,随手放下手中的笔。
“段少帅说笑了,这哪里及少帅一半的辛苦呀?”说此,他缓缓起了身,走到段晏安和方仕霖的中间,轻声宣布道,“犬子与唐家小姐的订婚宴,就订在年初后……希望诸位都能来。”
其身旁的两人,神情都瞬时凝滞。
“恭喜了,张司令。”方仕霖最先缓了过来。
张棋悠然地看了看表,点头回应:“谢方老……既然会议结束,我便先走了。”
话音刚落,他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段晏安走出督办楼时,方仕霖也紧随而来。
“段少帅。”
他放在车门上的手应声收回,转身看向了方仕霖。
两人相隔几米的距离,无言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方仕霖先开了口。
“张司令与唐家联姻,威胁最大的,莫过于是少帅了吧?”
段晏安神色极淡,漫不经心地挪开了视线。
在他拒绝与唐家的联姻时,也忧心过唐觉会再寻他人,但他极力在为时深争取,想着唐家与林家结亲,起码不会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但是,他没想到唐觉竟会这般决绝,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倒向了张棋。
以唐家在烟都的地位,张棋也许会很快变成第二个方仕霖。
“威胁定然不会小,但对方家……又何尝不是?”
他说罢,便转身上车,也离开了督办楼。
方仕霖看着那远去的车,冷笑自语道:“我倒是好奇,张棋教出来的人,又会如何对付他自己?”
反目成仇的戏码,无论在何时,都会是最具期待性的。
而唐家与张棋联姻一事,也很快轰动了整个烟都城。
“张羽书才回来,就要和唐家小姐订婚了?”林乔看着报纸嘀咕了几句,“哎……一看就是唐老爷做主的。”
一只脚踏刚进门的吴寒雁身体一顿,停在了门口。
张羽书……
“你若是不开心,就没必要强迫自己笑脸相迎别人……”
她耳畔忽而响起了他的叮嘱,才突然发觉,自己情绪低落时,面上仍会似平常一样,而只有他能察觉到自己最真实的情绪。
“寒雁。”
林乔的声音将她唤出了沉重的思绪。
“乔姨……”
林乔拍了拍她的肩,叮嘱道:“唐老爷把唐小姐订婚的衣饰交给了我,你去安排一下。”
“……好。”她木然地回应她。
吴寒雁只觉心底怅然若失,好像是错过了什么。
此后的几天里,这个消息依旧没有消去热度,在街巷里的饭馆茶厅里,成为了人们的饭后谈资。
江词是在看到夏阡城书桌上的报纸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而她之所以在夏阡城的公寓里,是因为江远山想让两人多熟悉熟悉,便让她去给夏阡城做临时助手。
“阿词,你这字怎的不像是女孩子家的字?”
她转过头看向一旁的人。
“……自己瞎练的。”说完,她又转过头看手上的报纸。
夏阡城也走了过来,看向她手里的报纸。
“唐小姐与张公子订婚,你作何这般关心?”
江词愣了片刻,才回答道:“我认识唐小姐……她和张公子似乎还未见过。”
夏阡城也随之轻愣。江词并未意识到自己与唐惜也差不多,只继续喃喃低语。
“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他们是怎么知道那个人与自己想的一不一样呢?而且以后都不能后悔了……”
他随声垂眸,掩住了眼底的错愕。
“阿词……我们也没有见过。”
江词抬起了头,很直接地回复他:“我知道……所以夏先生,我在想办法说服我爸。”
“为什么?”夏阡城的语气并没有多少遗憾,而更多的是疑惑。
“因为我不想离开烟都……”
他却轻松笑道:“那我们也可以在烟都成婚,然后定居于此。”
“不行……”她下意识地拒绝,“我不一定会一直留在烟都,也有可能会离开,如果与夏先生成婚,我就不能随时跟……随时走了。”
她说此,便又立刻移开了视线,似是心虚。
“你要去哪儿?”夏阡城却更是疑惑了,“我并未听江叔他们说,你们会离开烟都,就算离开烟都,也会去北都不是吗?”
江词低头望着那报纸,神色纠结。
“不是他们要走,是我要走……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反正我不会再留下了。”
总之,她不要再听着那鸣笛声等候,所以她不要有任何牵绊,要可以随时离开。
夏阡城轻叹息道:“阿词,你是在等人?是要和他一起离开吗?”
江词惊愣地望向他。
“你怎么知道?”
而他却笑着挑了挑眉,坐回了沙发上。
“是因为现在他还在烟都,所以你不想离开烟都,对吧?”
她重重地点头应答。
夏阡城笑出了声,但眼底到底还是有点儿遗憾。
“我不会强人所难的……也会和你一起想办法说服江叔和我爹。”
江词眉眼瞬时明亮,心底似是有万朵花齐数盛开。
“夏先生,你果然很厉害!”她放下报纸,眼底笑意激起,“你当真和你写的书一样与众不同。”
夏阡城被她一番天花乱坠的夸奖,整得都不好意思了。
有了他的承诺,江词回去时,心情都异常好。她刚进到商铺,便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词?”
林时深最先认出了她。
“你怎么在这儿?”她也走上前,见他在挑首饰,便更好奇了,“你是要送人吗?”
林时深点点头,又转回了身继续挑拣。
江词也走到他身旁,看着柜台上一个个檀木盒,满眼疑惑。
“要送给姑娘?”她试探地询问。
而他没有直接回答她,只问道:“阿词,你觉得哪一对好看?”
她也不再问,只是认真地帮他挑选。
“这一对白玉耳坠吧。”
林时深轻笑着点了点头,亦是赞同:“我也觉得这一对适合她。”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直至顾之也走进店铺。
“林少爷,少帅让您来一趟南汀公馆。”
他把耳坠揣进包里,与江词辞别道:“那我先走了。”
江词点头回应,看着那离去的身影,总觉得他今天异常安静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