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遇
庆和茶馆。
戏台上璀璨的灯光将周围的一切照的光亮,花旦青衣正上演着眼下正当红的《牡丹亭》,只见她亮出嗓子吟唱。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幕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好!”台下一阵叫好。
茶馆二楼居中的雅间,皇甫月漪从雕花老红木躺椅上悠悠转醒,揉了揉昏沉的额头,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场景,脑子一时短路。
单手撑着桌面打盹的阿美一个不慎,下巴磕到了实木桌面被痛醒,看到醒来的皇甫月漪,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可算醒了。三少爷去找梁医生了,三少爷还说今天真不该带你出门,要是因为你喝醉了赶不及自己的生日宴,老爷太太丢了面子不说,他恐怕要被老爷太太大少爷二少爷轮番教训了。”
阿美边说边拿起桌上的梅花桩紫砂茶壶倒了一杯温茶,递给皇甫月漪。
皇甫月漪面上一派冷静地轻抿了口茶,内心却波澜起伏。
她没死。
不对,是她死了,只不过又重新活了,重生在了她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
这一天,是她的成人礼,也是她在茶馆初遇顾幼卿的日子。
她抑住激动的心情放下茶杯,整理了下仪容,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身后的阿美想跟上,转念一想又回了房间拿上披肩:“小姐,你别乱跑,少爷很快就........”
凭着记忆中的方向,皇甫月漪沿着围栏扶手想去寻找那抹熟悉的身影。
这时一道荡然肆志的声音响起:“这都唱的什么玩意儿?赶紧下去,换人。”
看着楼下正中央那道仪表不凡的身影,他还是一如初见时的模样,着一套暗红色三件头西服,众人口中的既嚣张又纨绔的顾家二少。
皇甫月漪眸中含泪,沿着木梯向下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他。
顾幼卿,终于又见到你了。
这一世换我来对你好!
这时一个穿棉麻盘扣御龙开衫的中年男子将茶盏重重地磕在桌面之上,面目威仪。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冯爷的地盘闹事,给我带出去好好教教他什么是规矩。”
“冯爷?原来你就是冯泽生,你赶紧的把台上咿咿呀呀唱的那么不堪入耳的女人带走,没那个金刚钻,别瞎揽瓷器活儿,回家给你好好暖床才是正道。”
“你......”冯泽生第一次被个毛头小子给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还有,小爷我这人从小没规没矩惯了,你要真想教我规矩,先找我爹给他立立规矩,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嘛!”
冯泽生被激的怒不可及,刚想叫人收拾眼前这嚣张至极的毛头小子,身后扬起一道甜美的笑声。
“顾二少,你爹要是知道你在外面这么编排他,不知道会不会拿马鞭抽你一顿呢?”皇甫月漪捻住真丝帕子的一角,假意偷笑。
顾迟抬眼顺着说话的声音望去,两人四目相对,视线在空气中交驳。
原来有某个人真的可以一眼万年!
顾迟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眉如翠羽,肌似羊脂,鹅黄的洋纱裙喇叭管袖子飘飘欲仙,露出一大截玉腕,白皙秀欣的颈脖叠戴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项链,她站在人群中就像月亮一般格外亮眼。
这一刻,顾迟只想将她笑颜如花的模样深深地刻入脑海里,全然忘了自己还身处飓风的漩涡处。
“你真美!”
皇甫月漪嘴角微扬,他还是如上一世一般,见到她后魂不守舍地说了三个字‘你真美’。
上一世她觉得他孟浪,轻浮,他以顾家老太太的名义给皇甫家女眷送了几次帖,她都找借口没去,后来他故意去学校跟她偶遇,护送她上下学等等。
当时他的一系列暖心举动在她眼里一文不值,更加想方设法地避开他,到头来却是他一直在拿命护着她,为了她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轨迹。
冯泽生发现自己就这么被无视了,面上更加挂不住,打了个手势却被身边的小胡子男人拦下,他附在冯泽生耳边低语了几句。
冯泽生的表情立马变了:“哈哈哈,都是误会,原来是顾老哥的公子,这还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然后他冲着台上喊道:“先下去,别给我丢人现眼了。”
台上的谢安竹好歹也是鹭州数得上号的名角,但她如今的名声也是冯泽生用钱和人脉砸出来的,连冯泽生都不敢得罪的人,她虽然心有愤怒却也不敢造次,只能听话地退下戏台。
“二少,刚刚多有得罪,今天由我冯某人做东请二少赏脸吃一顿酒。”
在鹭州,他冯爷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但唯独顾景江不行。
“吃酒就算了,今天佳人有约。”
冯泽生的眼神在顾迟和皇甫月漪两人之间徘徊,很快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那冯某就不打扰了,先告辞。”
冯泽生带着弟兄们离开,顾迟面上虽很随意,心中却紧张不已。
他想和眼前的女子多点相处的机会,但又怕贸贸然地开口请她喝咖啡被拒的话,明天的版报头条还不知会怎么写呢,其实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不想让她被人大街小巷的议论。
“月漪,你醒了?”
这时一道男声传来,从人群后走近一个衣冠得体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此人正是皇甫思信。
看到他,皇甫月漪悄悄地捏紧拳头努力让自己冷静,而她的这个小小举动没有逃过一旁顾迟的双眼。
她在害怕?
她和皇甫思信又是什么关系?
“喂,皇甫思信,她是谁?”顾迟双手插兜,故意露出好奇。
“顾二少也在,她是我妹妹,皇甫月漪。”看见顾迟,皇甫思信眉头微蹙,虽然他们几家关系复杂,但顾迟这个人是他最不愿意打交道的,跟这种废人周旋只会浪费他的时间。
“原来是你妹妹,长得真漂亮,有没有男朋友?”
“二少,别拿我妹妹........”皇甫思信冷着脸话没说完,就听见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没有。”
皇甫月漪的这两个字像个炸弹一样凭空炸开了,炸得皇甫思信和顾迟都措不及防。
顾迟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看我长得像你男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