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后会有期 ”
少女看清了他。
同时,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留意到她。
黑暗里,少女已经在角落里蜷缩成团,小小一只,借着小窗口渗进的月光,得以看清全貌。
是块巴掌大的小脸,素净如玉,确是个美人胚子。
她的目光惊又俱,抖如幼兽,眼眶红得跟什么似的,偏偏眼里唯独没有泪。
“我无意威胁也无意冲撞你们,只想要一条活路……我知道,我说我会保守秘密,您恐怕只信死人会保守秘密。但是杀了我的好处、远不如……”寡不敌众,即便有Q也并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白琉璃当机立断,跪伏在地,低声哀求:“求求你们,饶我一条生路……”
外头忽然响起探哨声:“九爷,快一点,远洋巡逻舰就在附近!”
——她在拖时间!
竟然真被拖得耽搁了沉船的时间!
男人不怒反笑,笑不入眼。
他俯身扯掉了她颈间系着的长命锁,掠过底端的生辰八字,直呼其名:“阿璃。”
“我知道,再说碰巧您也不会相信。口说无凭,我只有自己拿行动证明。”
听见远洋巡逻舰在附近,她神情里没有得救的雀跃,反而像是骤然被惊到,“你们现在离开已经开不及,我不会呼救,您只要配合我,装作无事发生,巡逻舰自然会离开。放我一条生路,一命抵一命,您赚。”
须臾,船舷右侧。
停滞不前在同一海域,尤为甲板空无一人,很快迎来远洋巡逻舰的注意。
强烈的镭射探照灯照在他们身上时——
白琉璃领口微敞,露出片肤若凝脂,泼墨般的发铺陈在枕间,起起伏伏。
她跟小猫哼唧似的,哼得正欢快。
因为那把勃朗宁,微凉的Q口正抵在她的咽喉处。蓄势待发。
光线照亮密闭房间的一瞬,她像是被惊到羞又怯般,伸手搂住了面前男人。
男人似是缱绻安慰,在她耳边低语。
他捏住了她纤细下颚,巴掌大的小脸,落在他宽大粗粝的掌心。
她的眼睛跟盛着细碎琥珀的琉璃盏似的,怯生生朝外面看了一眼,带着嗔怪,似是在同爱人抱怨有被冒犯到,独独没有生疏和害怕。
那画面属实缠绵叵测!
北洋巡逻舰上的军官为自己的多事,暗自尴了个大尬。
巡逻舰是没有女人的,哪得见闻这种旖旎场面!
年轻军官脸皮薄、臊得不行;上年纪的有妻室、更是臊得个脸红脖子粗。
尤为白琉璃还紧盯着他们看,他们的眼神就开始慌乱起来。
四处闪躲之下,谁都没有留意逆光的男人,更不消多谈登船检查。
房间复陷入沉默。
男人眉目里前一秒的温柔缱绻,下一秒立刻不复存在。
他松了手,掌心中,尚存余温。是刚才配合演出,回握了少女腰肢残留的温度。
腰挺细。
房间被火光照亮了数秒,烟叶簌簌燃成粉末。
白琉璃堪堪借着光亮,系好锁骨处的盘扣,房门便被推开。
“九爷,恐怕要开去公海才能沉船,不然会有麻烦。”
说话的人看向少女时,目光还是惊艳与怜悯共存了下,很快就湮灭。
在他们看来,她已经是将死之人,犯不着再陈情。况且她确实为他们添了不小的麻烦。
白琉璃抬着双滴滴娇的眸子回望他们,带着些无助的神色,可怜至极!看起来确实像朵不谙世事的娇花。
——假使没有瘦狗被人工绝育、痛得昏死过去的先例,这会儿定还有色令智昏的人为她陈情。
“这妞真是个祸害,沉船之前就应该先把她——”
男人抿唇,神色漠然,“放了。”
“放了、就直接放她回去?”闻声无不瞳孔微张。敢情,色令智昏者另有人在?
“放了。去公海太麻烦。”
丢下这句不容辩驳的命令,男人并未解释更多,验过货品无误,便直接拎起箱子离开了房间。
不知是有意还是真忘了,那只满弹的勃朗宁仍落在床畔。
当有人注意到时,少女已经动作利落地捡来上了膛,笑望他们,看起来很是纯良,“放了我,再给我联系回梧城的船只。”
一房间没人肯依言照办。
劫船越货向来是无本的买卖,如今反被个小女孩趁火打劫?
难以信服的当时就笑了:“小姑娘看仔细,当心走火伤着你自己。”
话音未落。
‘砰——’地,未消音的响动震耳发聩。
子弹好险不险地避开人群,穿透了门板,看清一瞬,才发现是精准地越过门板小猫眼制造的巨大响。
一时间,房间静得出奇。
…
不知过去多久,突突跳脱的心悬回原位。
白琉璃寻了酒,淋在鲜血淋漓的右手,忍着酒精入肉的剧痛,咬唇不语。物资匮乏药品短缺,有酒精处理伤口都来之不易。
想起什么似的,她的瞳孔微微放大,浑身不可遏制的抖。
她想起男人离去前的话。
他说:“阿璃,后会有期。”
“后会无期……后会无期!”
单手往伤口浇酒精并不方便,但疼能让自己清醒,白琉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勃朗宁大约是劫了外务处的船,烟叶是劫了商会的,只是个亡命之徒,哪怕有些势力,断不会自投罗网,就更没有理由报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