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袒之意,昭然若揭
白琉璃回到江南厅。
甫经过转角,只见个云绸绣锦旗袍的高挑美妇,旗袍异常紧致,匝着贴在身上。窄袖、过膝处开了叉,露出漂亮的脚踝。现在时兴这样,却什么没人耐得住严寒,在凛冬这样穿。
她保养得很好,实际已经三十有七了,却很看不出年龄。
倒更像个初初过门的小媳妇似的。
“阿璃?”看见白琉璃,她从屏风后绕道而行,声音婉转和气。
这是二姨太。
白琉璃的二妈徐莹莹。
和白琉璃的母亲元淑媛情同姐妹,对白琉璃和她的哥哥们更是视如己出。
——但那都是徐莹莹初入公馆的表象。
自一次劝架,劝得元淑媛回娘家,铁了心要离婚;白振雄与元淑媛有一整年都互不往来起,徐莹莹又怀了对龙凤胎。
和与前夫遗腹女、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白流珠不同,那对龙凤胎倒真是她父亲的血脉!
老三是个儿子,徐莹莹自然而然地,开始藏不住心底那些个小九九,越发不安分起来。
尤为得知当年与白琉璃约定娃娃亲的人家,从个滩口挑夫得白振雄提携,举荐入京,摇身一变成当世枭雄起。
如何让人家偿还这份恩情,为她儿子铺个锦绣前程,就成了徐莹莹每天茶余饭前,都要思考的。
当然,她眼里的蚊子血可不止这一样。
白琉璃的存在,本身就是另一种蚊子血,刺得她寝食不安;
白振雄实在太看重这个女儿,独一份的看重,是她那三个儿女无论如何,也取代不了的。
一斗米养恩人,十斗米养仇人。
想来有趣得很!
白琉璃不声不响,避开了徐莹莹伸来的、即将挽住自己胳膊的手,不言语。
她的神情寡淡,密如鸦羽的睫毛铺陈下来,覆盖了一双娇滴滴,滴滴娇眸瞳里的冷意。
唇角却是噙着笑。
徐莹莹和管家都当她是精神受了刺激,落下了后遗症,傻得更厉害。
“这是二姨太,白小姐,你见她要问安,叫声二妈的!”管家提醒白琉璃道。
白琉璃跟没听见似的,迎着徐莹莹探究的目光,笑渐浓。
“没关系。”
徐莹莹并不介意,见白琉璃空手而归,手上多了药,忙去检查药品,“这药是外敷的,一天两次,敷前消毒……琉璃小姐娇贵,小手腕弄出这么大伤口,看得我都心疼。宗叔也真是老眼昏花,该告老还乡,不宜再照顾小姐左右……”
“不关宗叔的事。”白琉璃肯定地打断道。
徐莹莹错愕看向她。
印象里,白琉璃从高烧后,就是个口吃的傻子。
尽管公馆上下没人肯承认,但是在她看来,白琉璃就是个小傻子、小结巴。
老二老三时常拿白琉璃打趣,模仿白琉璃结结巴巴的说话方式,起初徐莹莹好笑,私下也不大管。
谁知学着学着,她的儿子六岁都不会沟通,她才制止,但也为时已晚,她儿子到现在都不大聪明。
然而这个始作俑者的小结巴,竟然都可以流利说完一段话了?!
徐莹莹心里很不是滋味,然后,打量向白琉璃,一眼就看到她领口锁骨。
空落落的皮肤细又嫩,跟块羊脂白玉似的。
——那本该系着条长命锁,纯金质锻造的,刻着白琉璃的生辰八字。
长命锁本不稀奇,可那锁却是白振雄与那位权贵定娃娃亲的信物!
唯一信物!
都说贵人多忘事,如今人家飞黄腾达,削尖了脑袋都捧不着,本就不一定愿意再认这门娃娃亲,如今连这唯一信物都教这傻子弄了丢了去,还如何为她儿子铺陈个锦绣前程?!
徐莹莹一下就着急起来,质问白琉璃:“锁呢?你脖子上系着的长命锁呢?!”
“哦……”
白琉璃似是认真地想了想,“丢、丢了。”
“丢了,丢哪了?”徐莹莹看向窗外,夜色不浓,只要这傻子想得起,就还能寻得着。
白琉璃却是反问她:“我要能知道丢哪,还会弄丢吗?”
“……”徐莹莹的唇角微微抽搐。
满厅哄堂大笑。
徐莹莹还要再追问什么时,白振雄和元淑媛已经辞别章老爷子,从隔壁淮北厅回来了。
“怎么不进去?”白振雄推门而入,问两人。
“爸。”白琉璃淡笑,笑而不答。
果然,徐莹莹先一步抢话道:“阿璃这孩子,也真是够不小心的,她将长命锁弄丢了,连她随身携带的包都能弄丢。”
“只要她人没丢就行。”白振雄的回答不痛不痒。
偏袒之意,昭然若揭。
再贵重的物品,都是身外之物,远不比白琉璃这个女儿来得重要。
徐莹莹免不了要小题大做:“老二学小提琴,弄丢了琴,被我好一顿打。我当时就告诫她,你父亲为我们这个家奔波,来之不易,要爱惜东西。”
语罢,她斜着对凤眼看向白琉璃。
不满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