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元年,四月初十。
“琳儿,你说这梨花今年开的真是美,昨个儿抬眼望去好像还是含苞待放的样子,没想到今儿就如此花团锦簇了。真是应了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嘿嘿……小姐说的是呢!等到秋天结了果子又可入食又可入药真是极好的呢!”
“你这丫头,就知道吃!”孟如夏轻轻的捏捏了琳儿的鼻尖,两个人相视一笑。
“小姐,我先去济慈堂给老爷送饭,要不您先回去吧!”
“琳儿,你先去济慈堂,我去前面的铺子为兄长买梨花酿,完事儿我们在这街角的梨树下汇合。你转告爹爹让他早些回家吃晚饭。”
“好的小姐,那您多加小心,等我!”说完琳儿便跑向了济慈堂的方向。
“慢点儿,不打紧儿的,我等你回来!”孟如夏看着琳儿的背影满眼关心的嗔道
“前面还有多远到达砀山县?”陆时殇冷着脸问道
“回上校的话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我们就可以进入到砀山县了”杨柏岑看出了陆时殇的焦虑,即使身为好友但碍于身份他也不便劝慰。
“杨副官听令!全军全速前进,到达砀山县五十里处隐秘扎营,不可被任何人发现,等我号令!”
“是,上校!”
“琳儿这丫头怎么还不回来?要不去济慈堂看看?不行!万一这会儿的功夫琳儿从济慈堂出来了呢!那我们岂不是走散了!我还是乖乖在这儿等着她吧!可是哥哥在家里会不会等我等的心急了呢?唉……早知道刚刚一起去好了。”孟如夏有些焦急的渡着步子。“啊……”还打了大大的个哈气,许是近日事情繁多,没休息好,再加上这暖暖的春意,真是有些乏了。孟如夏觉得倦意慢慢袭来,于是顺势依靠在了梨树下的石凳上小憩,没想到就这样慢慢的入睡了。
“时殇,前面就是砀山县了,我们?”
“好,柏岑,你带上两个护卫和我一同前往,其余人等我号令。”
“是……”杨柏岑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看到陆时殇的脸后又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成王败寇就看这次的了,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孟家手中的藏宝图,我陆时殇一定要保全陆家在北洋军里的地位。”陆时殇这一路以来心里无时无刻都牢记着这次的使命,即使必要时采取一些手段也是必然的。他在心里一遍遍的提醒着自己。
“时殇,我们到了。先找家客栈安顿下来吧!稍后我亲自去孟府送礼帖,和孟老爷约会面的时间,你就安心休息一下。”杨柏岑知道此行的目的,虽然心里碍于圣贤的礼教不同意此做法,可他明白陆时殇的苦楚,如果不及时解决陆家军的军饷问题,那么陆家军面临的后果是不可估量的,所以他也算是默认了此次的做法。
“先找家客栈安顿,记住不要暴露任何身份,也不要联系当地的军政,这次只是代母来看望故人。记住我说的话。”
“是”
“柏岑你们先去找客栈,我四处转转,稍后我们在前面的梨树下汇合。”
“好的,注意安全!”
陆时殇望着杨柏岑一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心也随之渐渐沉下。砀山县,幼时曾与母亲来过一次,是陪伴母亲来此祭奠闺中密友。那年母亲二十岁,他五岁,杜姨娘与母亲同龄,杜姨娘的大儿子与他同龄,可看起来却傻傻的憨憨的,听母亲说是因为小时候得了天花所致,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却烧坏了脑子,才变得如今这般模样。杜姨娘为了日后能有人照顾这傻儿子便冒着生命危险又生下了个小女儿,女孩出生的时候杜姨娘便因难产而亡,孟老爷甚是伤心了好久,看着襁褓中的女孩心里却又宽慰了许多,女孩眉眼间像极了杜姨娘……
陆时殇回忆着那段幼年往事,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梨花树下。他突然驻足了脚步,定定的望着树下那抹娇影。晌午的暖阳照应在盛开的梨树上,梨树的影子又倒映在少女的脸上,许是暖阳的关系,少女的脸颊粉粉的,像熟透了的蜜桃。少女似乎睡得很熟,粉嫩嫩的脸颊,均匀的呼吸。酣睡的样子甚是可爱,让人移不开眼。
一阵微风袭来,盛开的梨花沙沙作响,几片调皮的花瓣便簌簌的落下,随着微风翩翩起舞,就像下了一场花瓣雨一样。而舞池中央的少女依旧熟睡着,几片更加调皮的花瓣便肆无忌惮的落在少女的发髻上、衣裙上和粉嫩嫩的脸颊上。陆时殇一时呆住了,他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愫在心底蔓延,他只知道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甜甜的酸酸的又涩涩的。他不由自主的走近了少女,俯身端详着她熟睡的脸颊和脸颊上的那片花瓣,他伸出了手,想轻轻拂去少女脸上的花瓣,却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因为他不忍破坏这美好的景象。他定定的望着少女,心里一笔一笔的刻画着少女此刻的模样。就在这时少女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也定定的望着他。两人相视的一瞬间陆时殇沉沦了,孟如夏也沉沦了。一眼千年,或许说的就是此时此刻吧!
“你?你是谁?”孟如夏彻彻底底的清醒了过来,本是等琳儿等的有些累了想靠在树下的石凳上小憩一会儿,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醒来却发现一位陌生的面容俊朗的男子呆呆的望着自己,距离还如此之近,着实吓到了自己。陆时殇没想到少女会在此时醒来,现在的情形着实是尴尬至极,少女不会把自己当做坏人了吧?如果她在此时大喊引来官兵对自己很是不利呀!此行的目的绝不能暴露。
“姑娘,在下陆时殇,今日从上海前来砀山县拜访故人,路过此处时看见姑娘一人假寐在这梨树下便想上前叫醒姑娘。在下失礼之处还望海涵。”陆时殇看着缓缓起身的少女,轻轻的拂落了衣裙上的花瓣,然后抬头笑盈盈的对他说:“哦,原来如此。我刚刚是在等人,然后在这树下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哈哈……还真是失礼了。”少女有些腼腆的说到。“陆公子,你好,我是孟如夏,我家就在前面,你初来乍到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来孟府或是济慈堂找我,我从小在砀山县长大,这里我很熟的。不过我刚刚在这里睡着的样子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哟!否则我会报复你的!”少女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不过在陆时殇看来却是可爱极了。“原来姑娘芳名如夏呀!好名字!不过这凶巴巴的要挟起人来的样子可真是厉害呢!”陆时殇故意的打趣道。“哼!你怕了就好!所以要信守承诺哟!”孟如夏心想只要把这外乡人唬住他就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了,否则,她在树下睡觉的事情让爹爹知道了又该心疼她了,什么事都不让她做了。爹爹老了,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她应该帮着多分担孟家的事才行,可不能再让爹爹担心了。
陆时殇脑海里回忆着杜姨娘的小女儿,初见时也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儿,可如今眼前的少女却长成了窈窕淑女的样子,要是母亲和杜姨娘看到这般光景应该会很欣慰吧!可是此行不是与这孟家叙旧这么简单,不能心软,否则陆家就要末路了,对不起了母亲、杜姨娘。
“小姐,您等急了吧?”琳儿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老远就望见孟如夏在和一位陌生男子对话,她担心出了什么事便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琳儿!没有,没有……倒是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老爷出去问诊了,铺子里的伙计今日要煎制几副药材,人手有些不够我便留下来帮帮忙,本想着派人来先通知你回去,可这实在抽不出人手,他们又说老爷十分钟后便归,让我先稍安勿躁,待老爷归来我便可以回来找你了。我想想也不是不可,便擅自做了主,您等急了吧?”琳儿有些自责的说到。
孟如夏看出了琳儿的自责赶忙宽慰道:“无碍,无碍,也没有等多久,琳儿不必放在心上,我们这就一同回家吧!哦,对了!这是陆公子,是来咱们砀山县探亲的,刚刚我们在这街角遇到,他迷了路向我问路来着。”琳儿抬眼偷瞄了陆时殇一眼说道:“陆公子有礼了。”陆时殇回道:“在下有礼了”。“那陆公子我们就先告辞了。”孟如夏拉着琳儿向陆时殇道别。“姑娘,慢走,后会有期。”陆时殇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皱了皱眉,看来原定的计划要有所改变了。‘’孟如夏,孟如夏,如夏……‘’陆时殇心里一遍遍的默念着少女的名字,似乎在做着某种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