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想承认,但其实一直以来福臻还是有些意难平的。但此时此刻,福臻却忽然感到了自己的浅薄与无知。
一个人获得他人的珍重或喜爱,是真的与外貌没有多大干系的。
论外貌,对方并没有多出众。
但她举手投足间独有的洒脱与慧敏,以及眉宇间隐现出的英飒风姿,已然足以让人将她所有的不足都一并忽略了去。
这样一个特别的女子,福臻甚至连嫉妒都生不起来。
沈佳怡自然是不会察觉到身旁人的起伏思潮。她已然有些气喘吁吁了。
“佳怡,福臻你们俩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儿?”福臻听到顾眉卿柔声问了一句。她从“四人组”中落后了几步,半转过身来看着她们俩。
“我倒是不累。”福臻说,转脸看了看沈佳怡,神情似乎有些疲倦。“你还好吧?”
沈佳怡有气无力地往前面的蜿蜒上行的山路看了看,“还能坚持一会儿吧。还有多远呢?”
顾眉卿应该也是头回来,并不是很清楚,于是她问了问前面那几人。
“至少还有一半的路程。”沈家宇说,返身下来走到沈佳怡跟前,“怎么了?又不舒服了么?面色这么难看。”
“让我看看。”顾眉卿也走下来。似是绊到了什么,她整个人忽然往前踉跄了一下,沈家宇大概是想去扶她,忙不迭地从福臻身前挤了过去。福臻这里都未来得及往下退,就被撞得整个人失了重心直往后坠去。
还是沈佳怡反应快,一反手就攥住福臻的袖子将人拉住了。
“福臻没事吧?”沈家宇和顾眉卿异口同声地问了一句。沈家宇看上去似乎有些歉疚。
福臻刻意忽略过他揽在顾眉卿胳膊上的手,佯作轻松地笑了笑。“没事儿。”
“是我太大意了。”沈家宇自责道。
“路这么窄,可千万要留神一些,适才多危险啊!”顾眉卿拍了拍沈家宇的手。她的动作语气都很坦然大方,不带一丝的暖昧,就像是寻常朋友间常见的那样。这样的举动无疑是体贴的,至少不会让身边的同伴感到不自在。继而她伸手捉起沈佳怡的手腕把了一下脉。
“脉象还好,没什么大碍。不如先找个地方歇会儿吧!”
霍振兴提议:“若能坚持,再往上走一段!没多远。那上头有家饭馆,可以到那里头歇息。
霍振兴说的那家饭馆的确离得不远。就建在半山腰处的一片坦地上,只十来分钟的路程。
一行人在饭馆外头的露台寻了一处座位。又要了些茶水和点心。几人边呷着茶水,边往外看。
不得不说这家饭馆的位置选得好。视野开阔,是处极佳的观景台。不论是近处成片成片枝枝节节的灌木丛,还是略远一些绵延千里仿若万顷碧波的古木绿荫俱能尽收眼底。
因后面还有登顶的计划,稍歇了片刻,几人便要继续上路。沈佳怡是一步也不肯再走了。于是,便约好留在原处等他们。福臻自然也跟着留了下来。
两人舒适地斜靠在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家常。
“我觉得,这位顾小姐,大概是有些喜欢我哥。”沈佳怡往福臻的茶杯里添了些茶水,然后又给自己添了点。
福臻抬眼看她,“你怎么知道?”
沈佳怡笑了笑,“我发现她每次回过头,第一眼瞧的总是我哥。”
福臻微微叹了口气。这小妮子的洞察力还真是不太敏锐啊!
不过也难怪,这一路上沈家宇与顾眉卿两人几乎没怎么呆在一处,甚至有一大段路程,中间还隔着她和沈佳怡并排的这一面人墙。但不知为什么福臻感觉这应该并不是他们刻意而为之。在顾眉卿的笑容和眼神中,能很轻易的捕捉到某种温情,应该还有赞许与从容。这也让这个女子看上去似乎有种奇异的魅力。
连沈佳怡这样的美人儿都被深深吸引。“她真迷人是不是?”
“嗯!”福臻由衷的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我哥是什么意思?回头我一定要去问问他。”小妮子乌亮的眼珠转动着,若有所思地补了一句:“若我哥能将这位顾小姐娶回家当我的嫂嫂就好了!”
“你——才认识人家不到半天,怎的就这么心急想要人家当你的嫂嫂?”福臻强笑着。即使早已明了自己的处境,可由旁人口中听到这样直白的话,她好像还是有些受不住。
“我这应该也算是贪图人家美色吧!”沈佳怡想了想道。很快自己也绷不住笑了起来。“唉——之前我就时常在想,我哥这么好,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他。这位顾小姐吧,她看起来又温柔又聪明,学问似乎也很好。这样的人我哥若是都瞧不上眼的话,那我真是想不出还能有什么样的人会比顾小姐更好的了。反正我是挺喜欢她的。”
“不过我想我哥应该不会的。你看刚才他们聊得多投缘啊!”
所谓两情相悦大抵就该是如此吧!福臻掰了一小块糕点放在嘴里,没有答她的话。
“而且刚才我哥还……”沈佳怡忽然收了声,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福臻莫名不已,才想问她怎么了,身后走过来几个男子,停在了她们座位旁。
“佳怡,好像有段时间没看见你了。近来怎么都不去找慧萱玩?昨天还听她念叨你呢!”说话的是位穿西服的年轻男子,二十来岁的年纪,看上去文质彬彬,挺和气的样子。
沈佳怡没有答他,眉宇间仿佛凝上了一层霜。
这男子恍若未见,仍是很绅士地指了指座位,“介意一块儿坐吗?”
“介意。”沈佳怡头也不抬,冷冷地道:“请你往别处去吧!”
对方眼睛微眯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趣事勾了勾嘴角,“哦?真的么?”
眼前的情景让福臻满头雾水。沈佳怡虽说有小姐脾气,却也只在家里闹,在外头她向来是礼貌得体的。这又是什么状况?
不管怎样,这样甩脸色拂人面子到底还是不妥,福臻急忙委婉地打着圆场,“这位先生,真是很抱歉,我们还有几位同伴很快就要到了,现在的确是不大方便。”
那人闻声转过头来。
福臻与对方打了个照面,眉心不由得一蹙:这人怎的——竟似在哪里见过?
那人又回头看了看沈佳怡,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这委实是太莫名其妙了!
“怎么回事?这位是什么人?”福臻问。
“没什么。”沈佳怡摇摇头,望着窗外,轻描淡写地说:“不过是以前认识的一位朋友,有段时间没来往了。”
相处这么多年福臻对沈佳怡的一举一动是太熟悉了。所以,即便此刻对方表现得不以为然,福臻还是能感觉得到她极力掩饰着什么。
她似乎在害怕!或许还有厌恶!
福臻有些担心,忍不住把手轻轻地覆在她的手背上试图抚慰她,却惊讶地发现对方的手凉得吓人。
福臻原是没有究根问底的打算,但眼下这情形让她实在无法保持沉默。
“佳怡,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你这样子我很担心,我想帮你。”
沈佳怡再一次摇了摇头,不知是想否认还是不愿说。但随即她就控制不住了。她飞快地用双手捂住了脸,泪水一下子从她的指缝中渗了出来。
“我不知道。是我瞎了眼。我……”极力抑制的哽咽声从她的双手中细细碎碎地传了出来,“我怎么那么傻啊……”
福臻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脑子里忽的闪过一个念头。是了,她知道方才的那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那日同你一起坐在车上的那位公子就是他么?”
“嗯!”沈佳怡点点头。
“那你和他……”
“求你别问!求你了!”沈佳怡哀求道:“我不想再提到这个人了。这事儿你也千万别同家里人说。已经都过去了,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福臻并不打算再逼问沈佳怡。她或许能理解对方心中的苦楚。自然也知道许多时候最好的安慰便是不去打扰。有些疼有些苦只能自己受着,旁人谁都帮不了。只是沈佳怡哭声太悲切了,福臻握紧她的手,希望能给予她些许的温度与慰藉。
“放心吧,我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