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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谈话(一)

当时春风最相惜 炎涵的涵 4332 2024-07-11 09:41

  那些人冲进来时,福臻已然泪眼婆娑。

  虽然使的是苦肉计,然而把伤口重新挫回原处的剧痛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以致于那些人将她从散架的桌椅残片中揪起来时,她几乎连立都立不稳。

  而同时,伏在地上的黑衣被人面朝天掀了过来。

  “……是老赵!”

  “去,看看大少爷在不在里头。”

  “老赵怎么样了?”

  “估计是不成了!后脑勺都砸成这样。他的枪……枪也不见了!”

  有人骂了句脏话,泄愤地把什么一脚踹散了架。

  “应该是同一伙人干的!”

  “……快来!大少爷在这里!大少爷!大少爷!……”

  “快,先把人弄出来……放地上放地上!”

  “……好像……没,没气了!”

  “放屁!快把绳子解开啊!——把人放平!让开,我来……怎么样有气了吗?……大夫呢?怎么还不来……”

  ……

  嘈杂声中,有人急慌慌从屋里跑出来,径直冲出门去。

  福臻吃力地倚在墙上,不知是疼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觉得整个人虚软得不像是自己的。但这儿不能多待,正常情况下寻常人都会下意识逃离,她也得这么做。

  福臻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扶着墙,慢慢走出房间。那帮人这会儿都在浴室里,不过他们很快就会追出来。这出戏还没唱完,她无论如何都得坚持到最后。

  果然,没走出多远,身后就有脚步声追了上来。

  来人从后面扳过她的肩将她抵在墙上,厉声盘问她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做了什么又看见了什么等。福臻自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真真假假很配合地问一句答一句。对方对她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逼问之中一把薅起她胸前的衣襟,往她手臂的伤处狠掐了进去……

  福臻忍不住痛哼出声,条件反射地徒劳挣扎了几下,本就不甚清明的意识在一阵阵眼黑耳鸣中渐渐消弭殆尽……

  彼时,邻座国际饭店某个包厢,气氛却甚是热闹融洽。

  一干阔少年纪相当,彼此间又都相熟,觥筹交错之际,打趣笑闹无所顾忌。

  “……诸位诸位,还记得吗?年初三那天,就在这楼下的舞场,少钧邀跳孙小姐跳舞,人家可是一点面子都不肯给。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以少钧的性子怎的沉得住气,原来是想来一出凤求凰啊!”

  众人大笑。其中一人敲了敲桌子,凑趣道:“为着这事,那日我还和彦琛打赌来着,彦琛当时就说好戏还在后头。如今看来,还是彦琛的眼睛毒。”

  “这话怎么讲?”

  “你问彦琛!”

  “彦琛,别卖关子了,快说来听听!”

  “当然是有段故事的。不过新郎官在此我怎好喧宾夺主,你们别找错了人!”

  众人经这一提醒,果断掉转目标。“对对对,少钧快老实交待,若不然,到时我们闹新娘子去……”

  起哄声中,一位侍应生送酒菜进来,又递了张字条给苏彦琛。苏彦琛打开略扫了一眼,见众人正闹得起劲,便转而对坐在他身旁的人悄声交代了一句,起身走出了包厢。

  “三爷!”阿远候在门外,看见他出来,遂上前附耳低语了几句。

  苏彦琛起先不动声色地听着,听到了后面眉头微拧了拧。“人还活着么?”

  阿远懊恼摇头。“楼上都是他们的人,我们进不去。只知道来了好几位大夫,看情形应该是不大好。”

  苏彦琛没有说话,捻着指尖沉吟了一会儿。“你叫两个人去好生盯着,必要时候找个机会去搭把手。另外,——去查一查今晚酒会上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嗯,有没有什么人提前离场。——注意别弄出什么动静来。”他微微冷笑,“我倒要看看,谁这么有能耐居然把主意都打到我头上来了。”

  阿远应下,正待转身离去,又被苏彦琛叫住。

  “福臻小姐这会儿人在哪?”

  阿远愣了愣,心里暗暗叫苦。因这位爷来时未作特别交待,再兼着当时又急于应对突发状况,完全不曾留意那位小姐的动向。然而“不知道”这三字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的,于是便结合下当时的形势,稍作判断。

  “估摸是还在里头。事情一出,张健安的随从就下令封锁整个电影院,没一会儿巡铺房的人也来了。里里外外围得铁桶似的,许进不许出,要挨个盘查。”

  “我们的人有没有和她接触过?”

  阿远认真想了想答说没有。见他似松了口气,又试探地问:“要不我想法子递话进去,让里头的人去确认一下?”

  “不必了!”苏彦琛摆摆手,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这个节骨眼别多事。抓紧时间把该处理的处理干净了,别留下什么尾巴。去吧!”

  两日后,财政部次长张健安因公殉职的新闻见诸各大报端。然而没多久,这则新闻便被“抵制洋货,批判某些资本家崇洋媚外”的讲演以及散落在各街头小巷的传单淹没了。

  而苏老太爷也收到了远在香港的张允和打来的急电。

  电文大意是希望他能在捉拿凶犯这件事上施以援手。

  苏老太爷神色淡然地看完电报,随手丢在书桌上。他知道张允和并非真的将此事全盘托付。只不过是唯恐树倒猢狲散,其势力又远在南边鞭长莫及,难保原先旧部不会懈怠或是生出异心。故而对方真正想要的,是他的态度。只要他发话,城内三教九流多少都要买苏家的面子。

  苏老太爷一面斟酌着如何回电,一面伺察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

  一贯的懒散、闲适。但老太爷太了解自己的小孙子了。这不似他以往的作派,在谈正经事时,他此时显得过于安静。他有心事!苏老太爷一心三用这么想着。

  “你打算怎么做?”苏老太爷的手指在电报上“咄咄”敲了两下。

  年轻人看上去倒也不像走神,接口便道:“他不就是想要凶手吗?那就给他找一个呗!眼下不就有现成的。”

  “你指的是曾博文那里?”

  “是!”苏彦琛手肘往扶手上撑了一下,坐直了身体。

  “万泰影院明是一位姓夏的,但实则是曾家的产业,当晚里里外外全有他们的人警卫。那曾博文身边又有随行保镖,要想在那个地方对他动手,单枪匹马的话不大可能有机会。所以参与此事的,至少两人以上。再加上中途五六分钟的断电和花炮这两个意外,我看甚至都不用我们推波助澜,这会儿恐怕都已经有人把张健安被杀的事安在这帮人头上了。”

  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妙的巧合了。一场酒会同时两起刺杀,若非他深谙内情,几乎也要以为是同一伙人干的。

  苏老太爷却是一脸若有所思。倒不是对孙子的做法有异议,而是想起另一件要紧事来。“你把这些东西放出去,西洋人未必不会起疑心。“老太爷指了指苏彦琛手边的传单。

  苏彦琛点头,”所以,我们也得出点血才行。“他的意思是放弃城内几家经营洋货的生意,该砸的砸,该烧的烧。虽然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但能让西洋人有所顾忌,并且还能把锅甩到东洋人头上。让他们狗咬狗,把水搅得越浑他们的嫌疑就越小。

  两人又谈了会儿话,苏彦琛抬眼看了看壁上的小钟。“都快十一点了,大哥去了这么久,看来事情谈得不大顺利。”

  “意料之中!”苏老太爷放下手里盘玩着的核桃,端起茶杯呷了两口。“这位新财政部次长明天就走马上任了,大局已定,腰杆子难免就要硬一些。”

  苏彦琛对此倒不作多想。开弓哪有回头箭?对方既然选择和苏家合作,其中利害关系势必心知肚明。对付这样的人,他大哥有的是手段。

  见该谈的事已了,苏彦琛就寻思着找个借口开溜。未来得及开口,却听老爷子慢悠悠地问:“你知道我现在担心的是什么吗?”

  苏彦琛顿住起身的动作。“什么?”

  “你。”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苏彦琛莫名不已。

  “说吧,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苏老太爷放下茶杯,又将那两枚油光滑亮的核桃握回手里,边盘玩着,边堵他。“别想蒙我,你爷爷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苏彦琛躲不过,颇为无奈地摸了摸后脑勺。“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那晚派出去的一个手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这两天能查的地方都查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心里烦着呢!”

  “此人嘴巴可牢靠?”苏老太爷微眯老眼望着他,眸色似乎冷了几分。

  苏彦琛笃定地点点头。“这方面绝对没有问题。这几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完全信得过。”

  他并不心虚。话虽不尽实,却也没有作假。那位女士确实是毫不知情。唯一有牵扯的,就是——她是他带去的。而这一点早在他计划时已考虑到,自然也有相应的对策。

  只是其中详情不能让老爷子知晓。老爷子精明过人,哪是三言两语能诓得了的。

  譬如当晚为何要让一个不相干的女士同行?譬如那么多地方可去,为何偏偏要让那位女士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所有不合理的举动,苏彦琛都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至于他的真正意图就更不能说。若是可以,他或许会永远隐瞒下去。

  还有一层也是他所顾忌的。老爷子行事向来是宁枉毋纵,绝不会容许有任何不利于苏家的隐患存于世间。不仅是老爷子,苏家人都是一样的作派。

  但纵然如此,他也从未想过要她的性命,至少到目前为止,一次都没有过。

  苏老太爷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也不知信或是不信。

  苏彦琛一时间倒也不好再急于离开,正打算没事找事给老爷子添些茶水,转眼忽而瞥见茶几下方夹缝处沾了几根白毛。“囡囡今天又把那只猫带进来玩了?”

  苏老太爷一提起这个小家伙,便眉开眼笑。“可不是,喜爱得紧呢,上哪儿都带着!”

  苏彦琛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小高手上的伤到现在都还没好利索呢。畜生总归是畜生,难保下回不会再咬人。我看,还是早些送走为好!”

  老太爷笑叹:“那还不得又要像上回那样闹个鸡飞狗跳啊!——算了算了!别折腾她了!”

  苏彦琛不以为然。“小孩子忘性大,顶多闹个三两天也就不闹了。回头我叫人去弄一只温顺点的给她。”

  “你也不必过于紧张了!”老太爷笑着反过来劝他。“以前你奶奶也养过猫,多相处几天,熟悉了之后就温顺了。——要说起来,这畜生可比上回那只拆家狗好多了。况且我瞧着你大嫂也喜欢。她那样的身体,有个玩意儿时常陪着解解闷也是件好事。”

  说到这,老太爷顿了顿,压低了声音:“你知不知道近来你大哥大嫂是不是闹什么别扭了?我总觉得他俩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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