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福乾路上的这间铺面,福臻几乎是一眼相中了。虽然的确是紧凑了些,但是并不影响经营需求。除开这点,不论是所处地段亦或内里结构,都相当的尽如人意。而租金方面,也极为优惠,居然比市价还要低两成。
谢宗灿解释说是由于这处的屋主急于举家迁往香港,无心在放租事宜上多作纠缠,这才叫他捡了个大便宜。
这就难怪他都等不及询问她的意思便从速成交了。这等好事简直可遇不可求,晚一步怕是都有被人抢先的风险。
只是,前车之鉴在此,福臻犹有余悸。
“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这回你就尽管放心吧!”谢宗灿的语气轻松而肯定:“他们一小时前就登上了前往香港的船,这会儿已经离汀州城很远了。”
福臻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好,离得远了,那帮人就鞭长莫及了。不过对这个消息来源,向来谨慎的她还是忍不住多嘴又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我先前刻意探了他们的口风。”谢宗灿一面在铺子里里外外四下巡看,一面道:“原本还打算在他们走之前叫些人到这儿守些时日,尽量不让洪帮的人接近他们。这下倒省事了!”
“真不知要怎么谢你,帮了我们这样一个大忙。”握着铺面的钥匙,福臻既感慨又感激。
“言重了,我也不过是凑巧遇上罢了。”谢宗灿回头笑了笑,眼里却闪着促狭的光:“不过,听你的意思我这个伙计当得还算称职,对吧?”
“何止称职,实在是大材小用了。”福臻诚恳感叹。
近些日子每每在她流露出谢意或是歉疚时,这人总是如此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悄然化解她的顾虑与压力。不可否认,与这般善解人意且体贴的人相处,确实是很教人舒服与愉悦的。
两人继而又开始商讨之后的装修构想,不知不觉中便至正午。照理是该要请人吃个饭表达谢意的,但福臻记挂着之前没打通的电话,终究是不放心,决定还是先回铺子去。
她这里正踌躇着如何开口,谢宗灿却忽然离开了铺子。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两袋热乎乎的烧饼,一脸歉然地对她道:“我过会儿还要去置办些货品,不能再多呆了。你这里若是没什么事了,我就先送你回去吧。”
福臻一听便急了:“你该早点告诉我的,白耽搁了你这么多时间。我待会儿自己回去就行了,你还是赶紧先走吧!可别误了事。”
“不至于,还有一点时间,来得及的。正好我要去的地方与你们衣铺在同一个方向。你要一块走么?”
福臻没有再坚持,急忙锁了门出来。
待两人坐进了车子里,谢宗灿便将拎在手里的那两袋烧饼递给了她。“如今你们衣铺事情多,回去估计又要忙得脱不开身了,先拿这些填填肚子吧!”
“怎么都给我,你呢?”福臻不由得问了一句。
“我一会儿就回店里。”谢宗灿先是留意了一下路况,然后缓缓把车驶进了街道上,这才继续道:“店里头雇了个专门做饭的伙计,想吃什么都方便得很。你放心吧!”
谢宗灿本是随口之言,但话一出口他便蓦然察觉最后一句委实是有些唐突了。他下意识看了看坐在身旁的少女,希望她没有留意到才好。
而福臻此时确实是无心去留意这些。
充盈着整个车厢,由纸袋中发散而出的暖香扑得她有些恍惚。这个熟悉的味道以及相似的场景还有那张有着最温暖笑意的面容不期然又从记忆深处涌了上来……
打住!快打住吧!福臻用力闭了闭眼,试图将胸膈中的那股子酸楚忽略过去。其实这阵子她已然很少会去忆及过往。不想便不会徒生妄念,至少她在面上的平静与从容是无懈可击的。
谢宗灿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其实是很有些沮丧的。虽然这些日子他们几乎每天都见面,相处也称得上是融洽,但他很清楚,这个被他搁在心尖上的人并不属意自己。倘若不是他想方设法地接近她,怕是永远都等不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
行吧!不属意就不属意吧!
她若只肯将他当做朋友,那就做朋友吧!
没办法,谁叫他放不下?兴许哪一天她终于发现了他的好处就动了心呢?谢宗灿无声地叹了口气,闷闷地给了自己一个安慰。
回到衣铺,福臻正想找阿泰问问,一位小伙计就急声道:“福臻姐,你可算回来了。师傅现在在市立医院,好像是摔伤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摔伤?福臻虽感意外,但也没有多问,随即就转身就往外跑。
半个钟头后,她在病房里见到了沈国曦。他双眼紧闭躺在床上,额头上裹着一圈纱布,手上插着一根输液的管子,面色很是不好。
“沈叔怎么样了?摔到哪儿了?”福臻神经紧绷,问得小心翼翼。
站在床边的沈太太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哭又骂:“你到底上哪儿去了,到现在才来?有事的时候连个人影都找不着。这会儿来凑什么热闹?你们这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是白养你们了……”
“是……我自己摔倒的,你……你骂她做什么?”沈国曦的声音又低又哑,说得甚是吃力。
“不骂她骂谁?她要是好好地呆在铺子里,你会变成这样……”
福臻有些难过。同时也从他们的对话当中晓得原来在上午的时候,沈国曦其实曾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应该是想让她去找他的一位朋友商谈有关铺面的事宜。可惜那时她才刚离开苏宅人还在途中,故而错过了这通来电。沈国曦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哪里等得了,硬是强打着精神欲自行前去。谁曾想才走到大门口就栽倒了。
而福臻往家中打电话那会儿,沈太太正央人帮忙把沈国曦抬进屋内。等到她后来摇电话到衣铺时,福臻却已坐上了谢宗灿的车刚刚离开。多亏了阿泰当机立断,见追不上她,立马就叫了辆车帮着沈太太把沈国曦送往了医院。
一切俱是如此的不凑巧。然而若不是早上她在苏宅外多耽搁了一会儿,就能早点回到衣铺,兴许就能接到那通电话,那么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无法不自责。
“对不起婶婶,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沈叔……现在是什么情况?严不严重?”
沈太太拿着手帕揩眼泪,不理会她。站在一旁的阿泰道:“现在还不大清楚。刚才已经做了几项检查,都还没出结果。”
话音才落,顾眉卿探头进来,朝沈太太和福臻招了招手,示意她们到外头去。
顾眉卿的举动叫福臻心里格登一下,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我……不知该怎么同你们说。”顾眉卿握着几份检查报告单,咬着唇,眼眶发红。
沈太太见状,嘴唇哆嗦着,整个人猛地瘫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