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晏清低垂着眼帘居高临下看她,黑眸寂寂无声。
一时无言,风吹草动,赵毓眨巴两下眼睛,眼里无声涌起晶莹水珠打破空气中的沉郁。
赵毓抬起手胡乱在眼睛上抹一把。
“你,你怎么了?”程晏清被她这一出弄的不知所措,黑眸全然不似之前平静,说话结巴,大脑空白的蹲到她身侧,下意识从兜里掏出手绢给她往脸上擦。
赵毓别过头,把头伏在臂弯里扭到另一边,一只手腾出来把手绢飞快从他手上抽走,自己胡乱抹了一通。
抹完,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脸色不自然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程晏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淡淡道:“我看到你跑出村子,怕你出事。”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能这么快找到她,心中涌起淡淡的暖意。
看着他一如往昔平静的脸,赵毓突然感到奇异的安心,她用手臂支撑着脑袋,红红的眼睛看着他,小声嘟囔道:“程晏清,我娘她们找人给我相看对象了。”
咔嚓一声,细小的嫩草从半腰处斩断,罪魁祸首却无心去管,他怔愣的看着她的头顶。
没听到身边人的回答,赵毓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着:“她们说跟我相看的是一把手的儿子,程晏清,一把手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很厉害啊?”
原本愣住的程晏清这时候也回过神,听到她的话,眼中一暗,冷淡道:“是县长。”语气里也没有像其他人提起县长那样敬畏。
“哦”赵毓似懂非懂,县长是和县令差不多吧,只是,赵毓看了一眼程晏清,怎么感觉他语气冷淡了不少,明明脸色没什么变化,是错觉吗?
感受到身边的视线,程晏清垂下眼帘,掩住黑沉的眸子。
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赵毓收回视线,继续道:“程晏清,你想不想结婚啊?”
她这话原本只是随意说出口,可听到的人却猛然看像她,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悸动和期待。
赵毓没发觉,自顾自说着:“肯定是想的吧,村里的人都是像你这么大就定亲了,我娘说今年也要给我二哥定下来,可是你又是知青,村里的知青好多都没结婚...”
赵毓越说程晏清脸色越冷,到后面忍不住出声打断她:“你呢?”
“嗯?”赵毓被他这没头没尾的话问的一愣,转头看他。
程晏清抬起头,双眸直直对上她的眼睛,语气认真执拗:“你想嫁给那个县长的儿子吗?”
赵毓这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回道:“当然不想啊,可我娘她们不会同意的。”如果可以她甚至也想像赵爱华那样逃跑,可她从来了出去最远的地方就是魏家村,连出村子的路都不知道,她又没有上过学连字也不认识,而且听说出门还要介绍信。她没钱又没出路,跑了又不能像赵爱华那样找份工,她根本养不活自己。
听到她的答案,程晏清黑沉的眸子无声柔和下来,对于后面她苦恼无助,他甚至有些阴暗的想让那些惹她生气的人都消失。
仅一瞬间,程晏清反应过来立马回神,小心翼翼抬起眸子,见她低着头像是毫无察觉,才暗暗松了口气。
不能让她发现。
“阿毓”
“嗯?”
“我们结婚好吗?”语气忐忑柔和。
这一句话猝不及防,赵毓一下子愣住了,猛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像是在质疑他话里的真假:“你说什么?”
程晏清极有耐心,对上赵毓震惊的眸子,眸光流转语气真切:“阿毓,你嫁给我,可不可以?”
听到这相似的一句话,赵毓这下真的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程晏清眼中一沉,眼中的光寂寂暗了下去,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色彩,看着,看着就是让人心痛的很,像是被伤害透了,对什么都失去了希望。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这时的程晏清在赵毓眼里就是这样,看的她是又心塞又心虚。
她,她又说错什么了吗?可是她一直是这么以为的啊,而且她根本没想在这边结婚,在她心里,这里根本不算她的家,她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还是会回去的,燕国有疼爱她的父皇母后,还有很多兄弟姐妹,母后还会为她挑选最好的驸马,以后可能还会有几个孩子,她的未来应该是在燕国而不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小村子,和这个完全陌生的朝代。
所以她对于这边的一切一直有种一种脱离事外的感觉,对这个时代的生存技能漠不关心,这几年下来完全就是混日子,直到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才让她意识到她已经在这里逗留很长时间了,长到她都到了要结婚的年纪。
她最大的仪仗就是燕国,还有她自以为是的笃定,可现在,她都快嫁人生子了,她还是在这个小山村,还是那个叫赵玉的姑娘,一切没有丝毫变化,她想,她会不会一辈子都回不去?
清晰的意识到这个可能,赵毓一直积压在心底的恐惧无限放大,她一口气冲到山上,委屈的哭出来,她哭的不是嫁人,而是对未来的恐慌。
可这些又不能对程晏清说,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赵毓看着程晏清黯然失色的脸,无措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她看着程晏清呐呐道:“我,我不是,我是真的当你是朋友,我”看着对方越来越黯淡的眼睛,完全是被拒绝后生无可恋的样子,赵毓心一横,拉着他,急切道:“你别这样,我没有拒绝你的意思,我只是太惊讶了,真的!”
程晏清听到这眼睛焕发出光彩:“阿毓这么说是同意了。”
赵毓一梗,这也不能这么说啊,可她又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不能任他误会下去,犹豫再三,赵毓闭着眼睛不敢看他,委婉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都一起玩了好几年了,突然变了,就,你不感觉很不对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