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床前时,苏君知还没醒...直到太阳都升得老高了,她才慵懒地睁开的双眼,双瞳翦水。
宽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人躺着,床头的布条也被收拾整齐,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要不是躺在昆鸿铭的床上,身旁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她真的会以为昨天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昆鸿铭的接骨之法真是有奇效,昨晚还担心脚会肿得跟包子似的,今天早上起来就没事儿了。
陈嫂见苏君知醒了,告诉她,昆鸿铭去了百乐宫,让她好好休息,不要操心。
百乐宫曾是阳城最大的娱乐场所,很长时间都人流如织,生意火爆。光是听见这个名字,人们的脑海中都能闪现出它的灯红酒绿、夜夜笙歌。
富家子弟不时会为了某个舞女一掷千金,官僚人物也有不少留恋于此地娱乐人生,排压舒心。里面一直运作着阳城庞大的现金流。
它是青帮势力的经济来源,也接乎是阳城时尚的象征。它也是昆鸿铭最大的支柱性产业。
百乐宫帮助昆鸿铭在阳城树立起了较高的社会地位,这也是他能独立与政府和军队之外,成为阳城一方势力的原因之一。
可是现在的百乐宫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从昆鸿铭第一次想让苏君知辅助管理它时,它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
洪门新开的辉煌舞厅,气势汹汹,后来居上,火速夺去了百乐宫耀眼的头衔和原本属于它的庞大的客流量。
接二连三突如其来爆发的学生游街运动成了压倒百乐宫的最后一根稻草,任何人都高估了它的承受能力。
码头停运,百乐门破产,珠宝等各个商业不景气,使昆鸿铭遭遇了多年以来从未有过的经济寒冬。
为了继续保持青帮的势力,他迫不得已,只能与林婉蓉合作,走上贩毒的险路。
苏君知站在百乐宫舞厅的中央,桌子上都飘了一层薄薄的灰,地上也堆放着凌乱的物件,可即使是这样,依稀还能见到平日里歌舞升平的场景。
昆鸿铭一人静静地坐在一隅,抽着雪茄,惆怅地看着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缥缈的烟圈升上昆鸿铭的头顶,缓缓飘远渐渐消失。苦闷忧愁跌落下来,萦绕纠缠着。
曾见金陵王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阳城的经济在慢慢复苏,门外有出现了车马滚轴声,又响起了叫卖吆喝声。关门的店铺都打开了门帘,欢天喜地地迎接新的顾客。
包括辉煌舞厅,躁动震耳欲聋的声响从白天就开始迫不及待得跳出门墙,急切地追逐着昔日的舞步。
唯有这百乐宫,空洞寂寥地像个年久失修的老玩物,丢弃在被人们遗忘的角落。
“将矿地卖了能不能再维持一段时间?”苏君知的秀发不扎不束,散得盛意恣肆。
昆鸿铭面无表情,喟然长叹到,“没有必要,已经...”百乐宫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黄昏尽头。
“矿地的价值还没有开发出来,现在卖很亏,况且这是金爷留给你的东西。没有必要。”
苏君知依然非常坚持的问,“你现在的经济,用来维持百乐宫能维持多久?”
“拿出我全部的身家,最多也就再挺一个月,哎,没有必要去赌它。”
百乐宫这种风月场,来钱快,运转成本也极大,若是没有盈利,没有资本注入,金钱就如洪水般外流。
昆鸿铭是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就算对这块地再有感情,到了无力回天的时候,还是该弃则弃。
他眉宇之间的忧愁之色更浓,紧蹙的双眉下,一双清澈的黑眸变得黯淡无光。
“能不能让我试一个星期?”
昆鸿铭诧异,她来民国后从来没有过问过百乐宫的情况,看见她站在面前的身影,毫不掩瑜地说,他心里是有点小小的希冀的。
在他眼里,苏君知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一个多月前他就想交给她来试试的,只是现在情况是不能再更糟了,这个烂摊子不知道她扛不扛得住。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你叫你的几个兄弟来把这个场地好好收拾下,待会儿我去辉煌舞厅逛逛。”
苏君知与昆鸿铭对局势的认识并不一样,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不够了解这行。
她单纯地觉得现在重整旗风未必比一个月前要难,现在无论是百乐宫还是辉煌舞厅都相当于是个重新开业的状态,又在一条起跑线上竞争了。
想办法先博个噱头,再暗中发力,摒弃先前过时的娱乐模式和歌舞节目,重新改头换面,也未尝会输。
薄暮冥冥,晦暗的街道上很安静,就寥寥几处夜间娱乐场所,灯火通明,光芒刺眼。
苏君知换上男装,潜入敌人阵营中,洞察下情况。
辉煌舞厅的大厅播放的都是聒噪的音乐,简直就是个疯狂版的蹦迪场所。苏君知迅速爬上二楼,想找个相对不吵不闹的地方,静静地观察下整体的局势。
她刚想坐下,背后传来稳重谦和的声音。
“可是舒谨言先生?”
她转身看见张栋梁如火炬般明亮的目光,“哟,张先生,也喜欢来这里消遣?”
“我可不是来消遣的,我是来办正事的,今夜岳权少帅会来,自打岳权少帅抓回那几个闹事‘学生’后,就一点消息都没了呢,我着还得为阳城关心此事的老百姓们探探口风呢。”
苏君知倒是一点都不在意此事,反正已经知道幕后黑手是林婉蓉了,至于让她什么时候自爆,只是个早晚的问题。
岳权之所以不对外公开此事,要么是没有获取能直接指证林婉蓉的证据,要么就是怕损害其背后重要的利益关系,造成伤敌一千,自损一百的后果。
“哈哈,您可真是关心阳城百事,那您快去忙吧。”苏君知英气上扬的剑眉下,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舒先生难道没有兴趣去听听吗?平息学生运动之事,舒先生可是有大功劳的啊!”
张栋梁上前来与苏君知站成一排,很明显地想要苏君知与他一同前往,他见识过苏君知的伶牙俐齿,说不定她能撬出些岳权的话来。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她只能尴尬地应下。
她这是跟岳家人有缘吗?不是岳慕就是岳权,阳城那么大的地方,怎么就三番五次遇到姓岳的。
没过多久,伴着人群的尖叫声,一双穿着军旅长靴的大长腿迈过门槛,享受着周围不少尊敬而又崇拜的目光。
苏君知心中可不屑了,这个岳权连进舞厅都那么张扬嚣张吗?多台笨重的相机对着他咔咔,好几道闪光袭来,跟开专场新闻发布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