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沽法商码头,四月十五”
蓝衣男子看完了纸条,一口吞了下去,掩了掩帽沿,随着一位告辞离开的户部郎中离开了孙府,拐了几个弯儿,进了一条胡同儿。
原来这条胡同儿连着赌坊街,只不过位置偏僻,门开的隐秘,人们即使路过也以为是赌坊的后门。三间正房,只有一溜儿西厢,院子里种了几棵紫藤,旁边杂草遍布,看着似乎没人住的样子。
男人推门进去,堂屋里挂着一张观音像,观音大士左手持花,右手结如愿印,慈眉善目,可是男人并没有看,而是熟门熟路的搬开了观世音像前的供桌,起出了供桌下的地砖,从底下拿出了一把手枪。
挪回供桌之后,男人擦了擦手里的枪,把它揣进怀里,仿佛从未来过一样,悄无声息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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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是1911年,宣统三年,世道乱的很,不止是洋鬼子们各种不满意和皇帝扯皮,南方也有不少人扯起大旗要“救亡图存”,可是这些天大的事儿在京城里没掀起多大的水花来。只有那些为官做宰的人们知道发生了什么。
底层的难民流民四处逃命,不过大家都习惯了,这么些年了,太后老佛爷还逃了呢,别人算什么。
现在的京城看上去只是乱了点儿,饿死的人多了点儿,大烟馆热闹了点儿,和以前差不太多了。
就像元小姐吧,不还是照样开堂会庆生辰歌舞升平吗?这个寿辰少说也要花上百两银子,孙斳卿一年的俸禄才一百多两,办一次寿辰,其他时候喝西北风去吗?当然不是,因着元大人的关系,每年给元孙二府送的冰敬碳敬就不止千两万两了,他们自然有钱挥霍。
这样的挥霍,平民百姓自然看不见,甚至连想都不敢想,可是自己家里人还是清楚底细的,比如元彦,元大人的长子,元小姐的亲弟弟。
元彦就很看不惯这种排场,更看不惯官员压榨民脂民膏,搜罗奇珍异宝的举动。
可是他无可奈何啊,他的一切都是来自于父亲的,他看不惯,可他享受的恰恰是这些民脂民膏,他不想动,可又不敢离开这个家,离开了这个家,他能去哪儿?不能投奔亲戚,肩难扛手难提,难不成要去街头巷尾卖字画吗?自己的文房四宝还是父亲送的呢!
所以,元彦选择远离这些,尽可能的武装自己,争取有一天能逃出去,摆脱这个沉重的枷锁。
好在元彦还有机会,他有的是时间,他可以等一个绝佳的时机,可惜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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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枫,回东边府里去告诉爹一声儿,我留彦儿在这儿住几天,斳卿平日里忙,我让彦儿陪我去上香。”
“是。”
碧枫是元姝的贴身丫鬟,从小儿跟着一起长大的,在两边府里的地位都不低,岁数和元姝差不多,还没嫁人。这个年月,贴身丫鬟要么被收房,要么配个管事再回来做嬷嬷,碧枫的岁数倒也不着急,元姝还想再留两年。
碧枫往院外走的时候正巧碰上毓萍,看样子是走错路了不知怎么回去,于是就叫了个小丫头带毓萍回去听戏。不过毓萍回去之后《八仙过海》都唱完了,台上正唱得是《群英会》,无双的大师兄唱的是周郎。
这出戏毓萍以前听过,觉得很没意思,里边的蒋干实在是不聪明,轻易地就被骗了。周瑜倒是好的,但是英年早逝,还是气死的,真是大大的不该。心情舒畅才能身强体健,否则必定郁结于心,难免早逝。作为一代名将,有勇有谋,让人给气死太可笑了。
毓萍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忽然想起来无双方才说自己唱了麻姑,也不知她等会儿还出不出来。看时辰还能再唱一场。想想看来听堂会可真好啊,孙夫人怀了孕,自己的爹爹是太医,虽然不好进来,但是娘可以啊,大晚上的他们又不放心自己一个人回家,就可以晚睡啦!真希望多听几次堂会。
昨儿晚上听说了今天要来听堂会,还不用被娘以年纪小的理由早早带走,毓萍提前一个时辰就睡了,就是想今天好好玩儿上一天,谁想到饭菜都冷了一半了,唱的戏也不大听得懂,最初一场《麻姑献寿》也没仔细看,都不知道无双什么样儿,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