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
现实与虚幻夹杂在一起,一起冲进许如卿的脑海。
睁开眼,是蒋一苇正在叫她。原来许如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倒是将年少的一些东西又梦了一遍。
“徐青,我们到了。”
蒋一苇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原本积蓄的一点点无奈似乎“噗”的一声消失了,转变为一丝淡淡的保护欲,只能又重复了一遍来掩饰自己并没有被发现的窘迫。
“嗯,走吧。”许如卿已经从刚睡醒的迷糊中清醒了过来。
蒋一苇答应带她走之后,便领着她上了一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密道的终点似乎离城里还有些距离,一路颠颠簸簸加之许如卿实在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竟也就这么在蒋一苇面前睡了过去。
梦里的情景太过真实,以至于许如卿下了马车还陷在回忆里无法自拔。
她和赵毓瑾在最好的年纪相遇。那时她是许家的大小姐,周围无人不娇宠着她;他是赵家长子,沉稳又温柔。
在她的留别宴上,他们却是初见。这场遇见似乎注定短命。赵毓瑾第一次见面就说想要娶她,而许如卿竟也真就信了,任由赵毓瑾去向他们的父亲表明心意。
在场的那些个太太小姐哪里见过这样大胆的男子,一时之间场上出现了诡异的安静。
赵甫勋不知道和许枫浏说了什么,竟然让许枫浏真的点了头,将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许了出去。
但是许枫浏提出,许如卿去英国已成定局,两人不妨现在就订婚,赵毓瑾陪许如卿一起去外国留学;等两人回来之后再成婚,倒也不迟。
在场的人反应过来,献上了捧场的欢呼和掌声。一场留别宴,顺理成章地变成了许家和赵家的订婚结亲宴。
许如卿闭了闭眼,尽力压制住内心由回忆引起的烦躁和愤怒,暗暗观察着蒋一苇这个暂住的院子。看到一半,许如卿就放弃了:太普通了,没有任何特色。不大不小的院子,最大的单间无疑是蒋一苇住的,还余下三间厢房,不知道自己将住在哪一间。
“徐青,那边的房间,你的。”蒋一苇抬了抬下巴,侯在一旁的妇人便伸手准备接过许如卿的包裹为她引路。
许如卿冲妇人略一矜首,便自己走进了房间,关门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冲了妇人一脸的尴尬。
蒋一苇看了一眼面色不愈的妇人:“余婶,没事不必管她如何。我有些饿了,准备饭菜吧。”
余婶恭敬的低下头,退进了后面的厨房。不大的院子里只余下蒋一苇一人,突然多了几分凄凉的意思。
许如卿关上房门之后直接滑在了地上,她实在是撑不住了……这两天的经历像是一场噩梦,让她没有办法清醒的面对这个世界。
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在蒋一苇的院子里呆了两天,许如卿也算大概摸清了这群人的来路:
蒋一苇不是内地人,而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蒋家在香港被送到英国人手里之前就有了不小的势力,攀上英国之后,势力发展得更快了。原因简单:英国人需要一个土著,而蒋家也需要一个强力的支持。这次蒋一苇到苏州,是为了暗地里发展内地的势力。
蒋一苇是蒋家小儿子,上头还有一个早就接触家业的大哥,这件事本来轮不到他做,但是没办法,谁让蒋老夫人疼幺孙呢?内地这件事,办好了就是一块大肥肉,办不好也没有很大影响:左右这块地界也不止他们一家在争,拿到了也不一定能在这群地头蛇身上讨到好。
许如卿理了理所知道这一部分,决定彻底隐瞒自己的身份。毕竟,自己的父亲虽然下落不明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但是,她作为许家大小姐,只要愿意,这许家的家业就不会轻易落到别人手里。之前让旁支的插了空子搅浑了一滩水,主要是因为赵毓瑾将许如卿困在了内宅,让她没法分出精力管许家的事。
可这会儿许如卿好容易逃出了赵毓瑾的控制范围,自然也是不会轻易再回到苏州的权贵圈去打赵毓瑾的眼。现在的许如卿,只想先逃离这里,逃离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最熟悉也最陌生的苏州。
至于许家的事……赵毓敏那张平静的脸出现在了许如卿脑海中,她莫名的相信,那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子,也许有能力扭转乾坤。
脑子里想着事情的时候,似乎时间就不来打扰你,而是悄悄地从你旁边溜过去。等到许如卿将自己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余婶大概已经开始做饭了。”这个念头随着微弱的火焰燃烧声和食物的香味一起进入了许如卿的脑子里,这一个多星期来头一次,她终于对食物有了兴趣。
“嘎吱——”
蒋一苇看向那扇终于打开的门:“你出来了?正好,吃饭吧。余婶——”
“来喽~徐小姐,尝尝我做的饭。”余婶从小厨房里端着一个大碗走了出来,将碗端端正正的放在了桌子中央。
许如卿觉着很新鲜:她头一次见有人把桌子放在院子中间吃饭的。
“这样放着下雨了怎么办?”
“这不是没下雨么,你担心那些个做什么?”
许如卿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自然的坐到了蒋一苇对面,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蒋一苇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到许如卿前面的小碟里:“你倒也不客气。余婶,别站着了,你也坐下吧。”
“诶,好嘞。”
“余婶,我听你的口音,不像南方人啊。”许如卿低着头看着那一块绿色问道。
“我是南京人,前几年日本人闹得凶,我就南下了。后来遇见夫人,瞧着我一手菜做得好,就留我在身边,吃个新鲜。”
一说前几年,许如卿难免想到当时和赵毓瑾一起在英国留学的情景。果然一个人在你身边的时间久了,留下的记忆多了,也就很难割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