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唐三彩
不到两天时间,用卡车搬了四趟,总算是几乎都安排好了,周爸爸说第二天暖房,第一天先在这里住下,周进原本是想接受父亲的安排,就在新居住下,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没带过来。
“爸,妈,我有东西落在家……原来房子那里了,我得回去拿一下。”
将近晚上九点半了,路边的人并不算多,周进驾车往原来的住址驶去,到达后就停在路边,掏出兜里的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周进把大厅的电灯打开,扶着栏杆上二楼,走向姐姐的房间。
他刚在姐姐房间门口站定,就听见里面有一声动静,他被吓了一跳,脖子后面一时间冒出大量冷汗,他掏出姐姐房门的钥匙,三两下把门打开,发现里面的灯是开着的。
周进的脑子里当即只有两个词在盘旋,“闹鬼”和“遭贼”,这两个词还不相上下地互相推倒,让周进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是谁?”周进喊了一句。
当然不会有人应。
姐姐房间里的东西全都是老东西,除了她过世时的穿戴被带进了棺材,其他的东西几乎都原封不动地按照她生前的习惯规规矩矩地摆在原处。其中最为值钱的,大概是之前姐姐特别珍惜的一套唐三彩,公墓里不太适合放,就一直搁在她房间里。周进想起这套釉陶后,赶紧蹲下身去翻门边的一个壁橱。
当他背过身翻找的时候,身后突然冒出一点声响,周进能感觉一阵细风从脑后掠过,他飞快地转头,只见一个黑影跳到了窗户上,周进冲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跳出窗户逃走了。
看样子是真的有贼,不是闹鬼。周进刚松了一口气,赶紧又弯身开壁橱查看。
那套唐三彩里的三匹马,少了一只。
周进又起身找了一圈,心里一边骂着自己大逆不道一边翻了翻姐姐的首饰盒,里面的首饰究竟有多少,周进并不知晓,但是看起来像是没有被翻动过,里面好几样比釉陶好携带,价值又并不比它差多少的首饰都在。
周进总觉得那人不像是单纯因缺钱而行窃的小偷,但环境实在是有些怵人,他拿起剩下的两个釉陶,抱在怀里,把门窗重新锁好,匆匆离开了。
锁上院子门回到车里时,周进感觉总算放松了些。他把陶瓷放在车座上,发动汽车慢慢往回开。
途径极乐世界时,那里还是灯火通明,一派繁华之景。周进想着,是不是可以去喝一杯。他把车停在指定停车位,试着藏了好几个位置,最后还是把瓷器搁在了驾驶座脚底下,才下车进了会所。
周进溜达进去,没有下舞池,想随便找个桌位喝点酒,却发现都坐满了人,只好向吧台走去。
周进刚坐定,抬头想要杯洋酒什么的喝一喝时,看到柜台内的服务生,顿时瞪大了眼睛。
“徐,徐不从先生?”
“叫我不从就好了。”徐不从笑道,把及肩的长发往肩膀后面拨了拨,“喝点什么?”
“我……白兰地吧。”
“好的,请稍等。”徐不从在单子上勾了几笔,转身找到白兰地的瓶子放了一杯给他。
“谢谢。”周进抿了一口,刚刚在老家受到的惊吓得到了缓解,酒精在身体里面挥发让他觉得微微发热,舒服了一点儿,“请问您这是……?”
“我怎么了?”徐不从把柜台内的一把椅子搬到周进的正对面,坐下来跟他聊天。
周进张张嘴,也不知从何问起,二人还比较陌生,多问总觉得不合礼数,但对方没有个清晰的身份,这让周进觉得不太舒服:“我只是觉得你有点神秘。”
徐不从点点头,作出“懂了”的表情,把一只胳膊肘搁在吧台上,懒洋洋地撑着自己下巴,解释道:“我跟小歌星很熟啊,我们是同事,她是台上唱歌的,我是吧台这儿卖酒的。”
“你家不是制药的?”
“嗯……”徐不从故作迟疑,片刻后才说道,“其实有一点偏差吧,我家不是制药的,是卖药的。”
“在会所卖药?卖的什么药?”周进不过是顺着逻辑说下去,却没想到对方突然冒出了出格的话:“你说在会所能卖什么药?要么让人神魂颠倒,要么给人一夜春宵。”
周进一时噎住,端起酒杯就不停喝,不知说什么好,别人这么坦然地说出自己经营的敏感的产业,这不太符合他平时和别人的相处之道。
徐不从看他露出局促紧张的表情,忍不住低头一笑,说道:“逗你呢,这你也信?我要真是做这个的,才不会跟你说。”徐不从拿过周进的杯子,去给他续酒。
周进“诶”了一声:“不用了!”
“我再请你一杯。”徐不从回头对他笑笑。
周进伸出的手放下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么好看的人对着自己笑。
“啊……”周进突然想起一件事,有点不好意思开口,等徐不从把酒杯又搁在了他面前,他才鼓起勇气开口说,“那个……啊,我,我想起之前的事情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徐不从看着周进的眼睛,露出疑惑的表情。
“唉,其实也比较久远了。”周进挠挠头,他很喜欢白兰地的口感,喝着喝着有点上头,状态放松了不少,忽然就不想说了,“没啥,我估计你也不记得了。”
“怎么?我们以前还见过?”徐不从问道。
“嗯……兴许是我记错了。”周进端起酒杯,“谢谢你的酒。”
徐不从笑了笑,摇摇头,说道:“我只请了你第二杯,第一杯你还是要付钱的。”
周进闻言,刚想把酒喂到嘴边的手又挪开,低着眼睛笑了起来。
徐不从见他笑得开心,适时地问道:“周小少爷,您要是不在这过夜,就早早回去吧,白兰地后劲很大的,喝酒不开车,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进把杯中最后一口酒喝完,从兜里抽出钞票放在桌上:“有理。那我先走了。”
“慢走啊。”徐不从靠在吧台边朝他招手,目送着他离开会所。
旁边有别的服务生看到周进喝了酒离开,把钱交给了徐不从,好奇地多观望了一眼,却发现这个人他怪熟悉的。
“你好像不是我们会所的员工啊?”
“不是啊。”徐不从把钱放在吧台的收钱篮里,掠过那个服务生,一边把领结和马甲脱掉,离开了吧台,钻进了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