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总算是得偿所愿，离开了枯燥无味的高中校园和生活。大家都互相询问着今后的计划和打算，有的要进京读大学，有的要出国进修，有的则打算一毕业就进入社会开始工作赚钱。比如班花就属于后者。

　　周进和班花林选的关系一向不错，此刻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愕然：“你是认真的吗？去唱歌？不读书了吗？”

　　林选有些嫌弃周进那副惊讶的表情，仿佛唱歌是什么不正当不光明的差事一样：“对啊，唱歌，我喜欢，而且也学了好多年了，我已经决定了。”

　　周进看林选没有说笑的样子，也觉得再问下去女孩子肯定要生气，只好点点头，把惊愕的表情收了起来。林选反问他：“你呢？你还没说你要去哪里。”

　　周进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的成绩也就那样了，高不成低不就的，我爸妈联系了欧洲的学校，想把我送到那边去进修学几年，回来就做生意呗，反正有我爸在呢。”

　　“哦……”

　　周进其实觉得自己挺没志气的，在学校里成绩又不突出，出国学习的结果，他自己似乎都能预见到，必然不会有什么超凡脱俗的成就，充其量也就认识几个国外的狐朋狗友，混个证书回家来接着做老父亲做了一辈子的生意，然后躺着慢慢耗家里的金山银山，能耗多少是多少，至于子孙后代什么的，能剩多少是多少，否则不是对不起“富不过二代”的老话了吗？

　　周进的想法可能是大多数像他一样的富二代十八岁时的想法，不甘却又消极，让人恨铁不成钢。就好像他好几个同班同学的好朋友一样。

　　“钱程好像也去欧洲进修，我去京都读大学，还近点儿，过年还能回家。”同班的好朋友孙誉说道。

　　可是很多时候，天有不测风云，他预想的能一眼望到头的人生，却突然跳出了风波。

　　那是周进出国的第一年，他给信家里，都炫耀说他的性格挺好，热情而且来者不拒，在那群金发碧眼白皮肤的老外那儿格外吃香。他玩得很开，甚至有点儿疯了，圣诞节刚过，就辗转着给信到家里说自己要在国外庆生和过年，就不回家了。回信很快就到了他的手上，说路程这么远，本来就没想叫他回家。信上是姐姐的字迹，姐姐是一名医生，自打姐姐进京求学回家乡工作后，一家四口再未分开。学医的人字迹未免有些潦草，但他没想到姐姐写给他的第一封信，竟然如此潦草地成为了最后一封。

　　那年他还是回了家，参加姐姐的葬礼。

　　“酒精真是害人啊。爸爸管我管得那么严，一滴酒都不让我沾，可他要也能管着别人滴酒不沾，那可多好。”周进哭了整整一个礼拜，期间好几次冲动地说要去巡捕房杀了那个饮酒驾车的混蛋，若不是当时老父亲情急之下操起雨伞打中他的腿，让他一时吃痛跪趴在地上，脑子稍微清醒了点儿，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很多在国内的同学都纷纷来表示哀悼，玩得近的同学更是了解，虽然周进的姐姐不常在家，但是偶尔有机会碰上，都觉得她顾盼生辉，温柔大方，这样一个女子香消玉殒实为不幸。

　　林选很喜欢周进的姐姐，也很担心周进，她在参加葬礼后还特意请了一天假去探望周进。

　　“周进，我来看你了。”林选说话都小心翼翼的。

　　周进躺在地毯上，脸上的泪痕有湿的有干的，哑着声音叹了一口气：“我真恨死她了，一声不吭就走了，她还说要一直做医生救死扶伤，嫁不出去的话就要在我家借一间厢房住一辈子的。”

　　林选不忍，但也没法安慰，虽然现在社会风俗都逐渐西化，但其实很多老传统都没丢，姐姐已经烧成了一把灰，也已出殡，她的用品也不得已全部被烧掉了。林选看周进消极得不行，试探道：“周姐姐有空的时候都会陪阿姨来极乐的，她们特别爱吃我们的下午茶糕点，还很爱看我们这的节目，你要来看一眼吗？”

　　周进其实是没有气力动了，由于悲伤过度，一直没有饥饿感，所以食不下咽，没有吃东西自然也没有体力出门，还是周进的另外几个哥们来把他扛出了门。

　　钱程一边把周进的一条手臂扛到自己肩上，一边说：“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不说你姐不愿意看到你这样，你再这样下去，让你爸妈看着你跟着你姐姐去了，你忍心？”

　　另一边的孙誉赶紧给钱程打眼色，暗示他话说得太重，赶紧安抚周进：“叔叔阿姨都很担心你，就你这么多天都没吃，姐姐的事情全部都安排好了，你再难过，也要重新安排好自己的生活，行吗？知道你没胃口，哥几个带你去吃点儿好吃的，醒醒肚子，大男子汉太消瘦了也太难看了不是？”

　　钱程孙誉合力把周进从地毯上扛了起来，他终于愿意去洗个澡把胡子刮了，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和朋友们出了门。

　　钱程的父亲常常约客人在极乐世界会所谈生意，所以有个包厢是长期留给他们家的，这会儿空着，钱程就带着周进来了这儿。

　　“这个包厢还能看到楼下的表演，还挺好的。”钱程叫了几个比较招牌的下午茶糕点，甜食开胃，也会恢复人的心情。几块酥下了周进的肚，他这才感觉到了饿，风卷残云似的把桌上的甜点红茶全扫光了。

　　“饿了？这才对，好好对自己，也好好对父母，毕竟现在就剩你一个了。”钱程说道。孙誉真想封住钱程的嘴，只好把话题转开：“钱程，你不是一直在国外吗？你去了哪里？”

　　“我在伦敦啊。”

　　“我也在伦敦。”周进这才抬头给了钱程一个满是红血丝的眼神，“一直都没见你。”

　　孙誉看周进总算开口说话了，便也放心了许多，便接着说道：“那还挺好的，能有老乡照应着。”

　　钱程和周进之前聊过，但也就是一语带过，这次说起才想起来两个人在同一座城市，钱程便想约他一起回学校。

　　“我不想回学校。”周进低头抿了口红茶，声音还是有些低哑。

　　“不回学校？”孙誉迟迟疑疑，不知该不该劝。

　　林选在一边说道：“晚点回也无可厚非，多陪陪爸妈也好。”

　　周进点点头，又喝了口茶，抬头道：“能再点菜吗？我饿了。”

　　“点，马上就点，服务生！”

　　周进吃了不少，但出门没带钱，只好拜托钱程垫付，钱程说这点小钱用不着还，兄弟之间偶尔请一餐饭也没所谓。

　　当晚孙誉和钱程把周进送到了家门口，周进深呼吸一口，才掏出钥匙开门进去。

　　“小子回来了？林选说带你去极乐世界吃饭了，还要吃点吗？”爸妈都坐在沙发上开着灯等他回家。

　　周进摇摇头，也坐到沙发上，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欲言又止半天，周进才主动打破沉默：“爸，妈，那个……”

　　“对了，你回国外的飞机票买好了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周爸爸问道。

　　正好说到了周进想说的：“我，我想晚点儿，过段时间吧。”

　　“行，那就下礼拜再回？”

　　“我……我想下个月再回学校。”

　　周爸爸当即反对：“我给你交了学费的，现在才月初，下个月回，你要落下多少课程？早点回学校吧。你姐姐的事情都料理好了，我们能做的也没有更多了。”

　　周进还想说什么，又被周妈妈劝住了：“我只是你是想多陪陪我们。我们俩没什么可担心的，你妈妈经历过生离死别，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况且我和你爸还得继续赚钱供你读书，供你吃穿用度，你就好好读书吧，你姐姐呢，一向是个乖孩子好学生，你得向她看齐，知道吗？”

　　“嗯。”周进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