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沈故亭在哪,走出房门,就听到沈霁房间里有些细小的声音,于是过来瞧瞧。
从门缝里,就看到几只“小老鼠”不亦乐乎的在偷吃东西。
难得沈霁回来,沈夫人不想扫了孩子们的兴致,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笑眯眯的走开了。
厨娘吴婶在厨房门口打了个盹刚醒,看了看日头,自言自语:“该熬点绿豆了,晚饭后喝点凉绿豆汤,舒服。”
吴婶还没进厨房,就看到沈夫人笑眯眯的走来。
“宝儿回来了,晚上多添两个她爱吃的菜。”沈夫人笑道。
“小姐回来了?那今晚就做龙井虾仁、狮子头、糖醋排骨、桂花糯米藕、肉丝茭白,再炒个青菜。饭后甜汤我打算准备绿豆汤,既然小姐回来了就多加些糖。”
“亏你还记得她爱吃甜食。”
沈霁和沈故亭一样,恨不得把糖当饭吃。没到五岁,牙齿都被虫蛀烂了。所以当她开始换牙后,沈伯恩和夫人就再也不让她碰糖。不然,哪有现在这一口漂亮的牙齿。
过了一会儿,沈夫人过去打算叫沈霁姐弟两个少吃点零嘴,留着肚子吃晚饭。结果却看到他们倒在床上睡着了,小佳正轻手轻脚的在收拾桌上的垃圾。
沈夫人笑叹道:“吃零嘴倒是把这两姐弟给吃累了,唉~”
小佳出来,轻声掩上门,笑道:“夫人,小姐是舟车劳顿,少爷是中午没午睡。”
“你也去睡会吧,不然等他们醒了,你可没精力陪着他们闹了。”
“谢夫人。”
傍晚,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各家各户炊烟袅袅,小孩们在外面追逐乱跑,不知谁家父母喊了一句:“小混蛋,快回家吃饭了。”随后各家声音此起彼伏,都在呼唤孩子们回家吃饭。于是孩子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蹦蹦跳跳的回家了。
此时沈霁和沈故亭也上了餐桌,一桌子的好菜让姐弟两垂涎欲滴,但要等他们的父亲上桌才能开饭。
夏季是绸缎庄一年四季当中生意最淡的季节,但沈伯恩却一点也没闲着。因为沈家的纺织作坊正在赶工纺纱织布。而纺织作坊才是沈家的祖传家业,只是后面越做越好,根据需求,就开了绸缎庄。绸缎庄一开始只卖布匹,后来布匹成衣都卖。
沈家的作坊没有城里的工厂大,也没有工厂那么设备齐全。但沈家的作坊却靠着传统的手艺,传承了两百来年,到沈伯恩手上已经是第五代了。
沈夫人说道:“小佳,去看看你爹和老爷回来了没,再不回来菜都要凉了。”
“这大热的天,没那么快凉。”
沈伯恩和老吴正好进来,吴婶把打好的水端过来给他们洗手。
“你闺女和儿子都饿了,要是让他们先吃,你又要说我惯得他们都没了规矩。”
沈伯恩笑了笑,他就是因为知道沈霁回来了,才早点赶回来吃饭的。
“我这不是赶紧回来了吗?现在有多忙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三这次下的订单又比上次大。都说现在年景不好,怎么上海的生意就那么好做吗?”
“爹,三叔人缘好,吃得开。”沈霁笑道。
“人缘好怎么还被人打了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沈霁没有辩解,她要说是日本人干的,只会让家人更担心。
沈伯恩拉开椅子坐下吃饭,也换了个话题:“陈桦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看看?”
陈桦的老家也在金山,而且又是沈霁的对象,在沈伯恩看来,他理所当然要一起回来的。
该来的躲不过,沈霁只好说:“他出国留学了,半个月前就走了。”
那天,沈霁在医院照看沈初原,因为前一天没睡好就睡过了头,要不是徐梦瑶赶来叫她,她只怕都赶不上去送行了。
赶到码头,游轮已经快要开了,可陈桦硬是从游轮上下来,跟她说了一句:“等我留学归来,你若反悔,我的怀抱依然为你敞开。”
沈霁湿了眼眶,哽咽着说:“在国外不比在上海,你要学会照顾自己。希望你留学归来时,能带个洋媳妇儿回来。”
游轮上的工作人员一直在催促,陈桦急忙抱了沈霁一下,“你总是低估我对你的爱。”说完便转身跑上了游轮,然后跟下面为他送行的人挥手。
陈桦是翩翩公子,做什么都追求一个体面。所以他不会死缠烂打,更不会歇斯底里。但却也不能因为他可以潇洒转身,就断定他爱得浅薄。确实是沈霁低估了他对她的爱。
沈伯恩从沈霁游离的神色中看出了她的伤感,他把这种伤感看做是思念,“为何不一起去?”
“我在复旦的学业还未完成。”这是沈霁的借口,沈伯恩也听得出来是借口,却也没有戳穿。
“这次去上海,让小佳跟着你一起去吧。你三叔太忙,陈桦又走了,你身边需要有个人照看着。”
沈霁看着沈伯恩,心里泛着嘀咕,她爹不会是想要小佳去监视她吧?
“爹,我都在学校上学,在三叔那也有刘妈看着,何苦让小佳跟我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呢?何况家里也忙,正好需要她。”
沈霁过不了多久就要去军校了,这事她可不能让沈伯恩知道。就算小佳帮着她隐瞒,可她怎么可能骗得了沈伯恩?
沈夫人知道沈霁不想沈伯恩对她管得太紧,于是帮着沈霁说:“伯恩,老吴立秋后就要去各地收棉花和蚕茧了,我也要去铺子里帮裁缝师傅的忙,吴婶要操持这么多张嘴的饭菜,小佳得留在家里照看故亭呀。”
“你把故亭带到铺子里去看着就行了。”
“那铺子里还不得乱套了呀?”
沈故亭不高兴的说道:“我跟姐姐去上海,不用你们照看。”
沈霁都笑出声了,这小家伙竟然还有脾气,“糖糖生气了?”
沈故亭气呼呼,又可怜兮兮的说道:“爹娘都嫌我调皮,嫌我吵着要吃糖,就姐姐不嫌糖糖。”
这下一桌子人都笑起来了,沈伯恩也不再说话了。
沈伯恩和沈夫人都不叫沈故亭的乳名,因为沈伯恩说越叫他糖糖,他越吵着要吃糖。所以只有沈霁一个人叫沈故亭糖糖,因为“糖糖”这个乳名就是沈霁取的。
沈故亭一个多月刚会笑那会儿,沈霁说他笑起来比糖还甜。从那之后,就叫他糖糖。
然而小孩的心思都是极为敏感的,他们甚至能从别人对他的称呼上分辨出谁更宠爱他。
而这,也是沈故亭更喜欢粘着沈霁的原因,在他心里,家里最宠爱他的人就是沈霁,因为只有她亲昵的叫他糖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