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话:我今天听人说，你杀过人

　　筹办福利院这件事果然像左湘想的一般没有那么容易，整个家里，除了老太太支持，没有一人同意，连左父也持反对意见。不过虽然把流浪孩子带进家里不妥，但他提出了另外一种方式，不如收养几个孩子到店铺做伙计。左湘考虑了一下，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第二天，左家店铺门口就张贴着要收养10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到店铺当伙计的告示，被收养的孩子每个人除了一份工钱，吃饭住宿都由铺里承担。街上沸腾起来，这等好事大家都争着抢着报名。左湘选了一上午，最后挑了十个穿的有些破烂但很机灵的孩子收养，定下来后，铺里加急做了几件新衣服，新鞋子，孩子们的头发都被剪的整整齐齐。左家的善举令整个阜城的人佩服连连，对左湘的心善更是刮目相看。

　　左湘在铺子周围买了处房子给几个孩子住宿，自己时不时带去些好吃的甜食，平常闲下来，她还会教他们认字，洗衣服，记账，左湘想着，即使他们以后可能不待在左家，也能有个基本的技能傍身。

　　其中最大的一个孩子已经十岁了，叫小勉，小勉的父母被一场大火带走了性命，只留下他一个人，左湘把小勉带在了身边，跟着福子和小绿一起做事，小勉很机灵，除了写字，学什么都很快，左湘很好奇他为何如此抵触。一天，她把小勉拉到一旁，“告诉湘姐，你是真的学不会，还是不想学？”

　　“不敢。”小勉嘟囔了一句，左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确认没错后，她轻声问道，“能告诉姐姐原因吗？”她循循善诱地想帮助他去克服，“不要怕，知识对一个人用处很多，我想让你更出色，况且你以后待在我身边，还要帮我记账呢，是不是，就当帮姐姐了，好不好？”

　　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左湘了解到，小勉的父亲是教书先生，从小就教他认字，背诗，可在他六岁的时候，一场意外之火把这个家毁了，他没有了家人，甚至没有了一处可以栖身的地方。他吓坏了，跑到街上，蜷缩在角落里，恰巧旁边是一群乞丐停留的地方，慢慢地，他也成为了乞丐。当时一群穿的邋里邋遢的人在他面前走过，聚在一起吃饭，饭菜看起来脏兮兮的。他不敢靠近他们，可到了晚上，饥饿席卷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于是他偷了他们一块馒头吃，他现在还记得当时那半个脏兮兮的馒头特别香。可第二天这件事就被乞丐的头目知道了，其他人起哄要打死他，他当时缩在一个墙角，不敢抬头，甚至不敢掉眼泪。

　　乞丐头最后放过了他，只因为他长得像自己几年前失踪的孩子。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靠乞讨为生，他也想过去干别的，可别人知道他原来是叫花子，没人肯用他，直到前几天见到左家要招伙计，就来试试看，没想到真的被选上了。

　　颠簸的这几年大概是小勉的命，现在能待在左湘身边也是他的命。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是公平的，接受多少东西就得还回去多少东西，还回去多少东西，就能接受到一些东西。小勉的未来会是可以期待的，至少左湘自己期待。

　　解开了小勉的心结，他变得比原来少了份包袱，多了份开朗，最重要的是终于能塌下心好好跟着左湘学习了，她能教给这个孩子的也许并不多，但会尽可能把自己所了解的毫无保留的教给他。

　　一天，左湘刚到铺子，赵叔就把她拉到一旁，“怎么了，赵叔。”

　　“小姐，不知这话当不当讲，小勉这孩子不能留。”赵叔冲她摇了摇头。她看着门口帮忙搬货的小勉，问道，“赵叔，你说。”

　　“今儿去给几个孩子送饭的时候，听他们讲，说小勉身份不干净，杀过人。”

　　“不可能，我相信自己的感受。”左湘不相信他能去杀人。

　　“小姐，可能是我多嘴了，不管怎样，你要小心，平时不能对他太放心。”

　　“赵叔，我相信他，你也要相信他，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我来解决。”

　　晚上回去的时候，左湘买了几盏孔明灯，她写好了字，放上了天，等到四盏灯都飞到天上，左湘感叹道，“再亮的天也会有斑驳，幸好现在是晚上。”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小绿怎么不懂呢！”

　　她拽了下小绿的辫子，然后跑向自己房间，“你不用懂。”几个人追逐着，嬉笑着，好像所有烦恼都追不上她们的脚步。

　　回到房间，等到屋里只剩左湘和小勉一个人的时候，她对他讲道，“我今天听人说，你杀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