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起来时已经不早了,就连方澄邈这个从不早起的少爷都比黎纷起得早一丢。
趁着上海的年味还没散,澄邈非要带黎纷出去吃顿大餐。反正再不挥霍,等开学按月拿生活费又是多一分都没有。
今日这家着实高档,除了上海人常见的菜色,还有不少海味。可把黎纷这个这辈子都没见过海的盆地人稀奇坏了。酒足饭饱后,二人在街上溜达消食。
恰好走到长安花澄邈的肚子就不撑了,想喝茶了。也恰好,长安花今日开着门。
澄邈带着黎纷直接往二楼走,今儿可不一样。包里揣着钱就是踏实。店里的人还没回来,除了苦力其他的事都是掌柜在干。不过也不忙,毕竟大过年的也没人来外面喝茶。
说起来澄邈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每逢聚会必到此处。
不一会儿,掌柜就端着家伙事儿上来了,又是泡在极大的碗里,今日的茶是碧螺春。
“上海人喝茶非要用大碗吗?”黎纷情不自禁的问了出来。
澄邈还未先回答,立清就忍不住开口。“倒不是非用大碗。茶细器粗,这碧螺春是这么个讲究。”
澄邈在那儿忸怩半天,也想不到能搭上的话,还没来得及偷偷瞥两眼,立清就转头出去了。
“客人们慢用。”然后关上了门。
“哎,郎有情,妾无意啊~~”
甚至不知道反驳什么,连耳根子都通红了。恨恨的哎呀一声。“算了,我不跟你说。”
叩叩,两声敲门声。
“请进。”
立清又拿着托盘进来。端了两碗藕粉和一碟干丝放到二人面前。干丝垒得高高的放在一敞开的碗里,然后给浇上了麻油。
“这是切细的豆腐干丝,加酱油和姜丝,用老汤烫热,与茶极为相配。等茶喝了,藕粉也估计凉下来些,消涩最好。”估摸着黎纷可能是外地人,又多嘴介绍两句。
然后又出去了。
澄邈在一旁可是嫉妒得很,来了那么多次,立清就从来没给主动跟他说过什么话。
这下两人终于可以放松聊聊了。
“转院的事如何?你父亲可愿意?”
“说来奇异,他竟没半点阻拦。我都想好他要是拦我要怎么跟他抗争,但他没这个意思,我心里反倒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他不拦你,自然是他知你已长大可自己做决定。你还别扭起来,着实做作。要是我父亲知道我想转院非得打断我一条腿。”
“几次都没见到伯父,最近生意应该忙吧。哎,不对。什么叫你想转院?”
“他一向那么忙,母亲也忙,都常常都不在家的。至于转院,你也知我对这并无半点兴趣,但是拧着要去学文学早就被打落一身皮了,不过看你有这想法,我也想得心痒痒。”澄邈坦诚的解释。
“那你打算何时跟家里交代一番,毕竟不是小事。”黎纷关心道。
“等澄一回来了吧,有她在,我也少挨顿打。”
“什么?你竟然还想让澄一帮你分担?你还算男儿吗?”黎纷一下就生起了气来。
“不不不,怎么可能。我家里怎么有人敢打这祖宗。我是说能劝动我那父亲的就只有她了。哪儿会舍得打她。”澄邈生怕黎纷误会了什么。
黎纷趁此问道:“那她何时回来,怎么就跑京兆去了?”
“每年我们都要去玩儿上几天的。这不是要等着接你,就让她自个儿去了。反正舅舅家几个表哥表姐有的是陪她玩。”
又补上一句:“不过还真有点不放心,那几个小子献殷勤是着急得很。”
黎纷急着开口,反倒喝水把自己呛住。
澄邈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龌龊东西。
“我妹妹,那是先进女性,你可别乱想些什么东西。她读红楼都要骂着看。”
黎纷突然乐起来了。
“笑什么呢?”
“没,就是想到某人来喝茶这么多次了,连上去搭句话都不敢。平日不是一直倡导着自由恋爱的嘛,现在可太自由了,自由得都不交流了。”
澄邈赶紧岔开话题。
闲聊也消磨了一下午。期间,立清上来了几次加茶水,本来还吊儿郎当的方澄邈,一下子就正襟危坐起来。鬼鬼祟祟地偷瞄。
澄邈让黎纷要珍惜每一口茶,等开学了,两人能喝得起大厅都还算好。天色渐晚,早打算了带黎纷去看看热闹,两人准备直接结账走人。
“哎,掌柜是不是算错了。平日不是这个价钱啊。”澄邈老实的开了口。
“新年收个好数字讨个彩头而已。客人不必计较。”带着笑的脸庞闯入男孩的眼里印到心坎儿。
吃完饭出来,天就黑了。大小店铺都挂上了灯笼,红彤彤一片。现在年已至尾,还这么热闹,可以想象前段时间的繁华了。十里洋场,半点不虚传。
沿街的摊上摆放着不少花灯,亮堂堂的一片。还是像模像样的,有几分小灯会的样子。卖夜宵的小摊一入夜就连轴转,络绎不绝的人,一刻都不得休息。
从离店到出去吃了晚饭,澄邈还在傻乐。今日可算是说了两句话了。看他这样,黎纷也开心。
路上有露天的赌博摊,见黎纷好奇,澄邈直接就给推过去看了。
单单这些都让黎纷啧啧称奇。回了方家还是兴奋得很。
晚上睡前又琢磨一遍澄邈今日的所有话。看来他是真不知道,澄一是半点没说过自己的事情。又想到澄一之前来找他,估计也是废了番力气。
却不想澄邈也是在暗自试探。两个大男人这么忸怩,一个因为喜欢,一个因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