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左手还拉着她的右手,手心微微有些汗,但两个人仿佛都忘了这回事,没有谁提起。
他慢慢往她的方向挪动。还差两步,还差一步。然后笑着看着她,只是不知怎么的,这样笑起来跟她以前的笑有点莫名相似。
好像是打算冲动一次,虽然现在本来就冲动得不得了。于是,把什么礼法都抛之脑后,用力的抱紧她。或许没有什么其他色彩,仅仅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现在当机的人换成了澄一,她的眼睛还停留在他爽朗的嘴角上。他一向笑比河清,虽然机灵,但总有些莫名的严肃。
理智下来的两个人终于想起来自己丢掉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澄邈此刻是在哪个犄角旮旯。暴动的一开始,他俩瞬间就被冲散了。
现在外面不知道多乱,出去找人难度确实挺大。不过两人都出奇一致的认为澄邈没什么事情,既然如此那就先等等。
有很多想说的东西,可是开不了口,但又不是无话可说。
事实上,这两个人只是坐在一起莫名其妙的傻乐。嘴里谈的,跟心里纠结的,南辕北辙,可是聊些天南海北,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明致。”“澄清统一,清明一致。”
“不惊。”“纷纭俗眼不须惊。”
起码,黎纷终于知道她的名怎么来,她的字怎么来。
等到外面慢慢安静下来,两人才试着走出去。政府的反应还算及时,马上就增派了人手控制暴动。
黎纷带着澄一往学校那条路走,得先去确定澄邈的安全,沿着路找总比瞎找来得好。紧扣的十指就这么掩在宽大的衣袖下。
巧了,半路就碰见澄邈!以及在旁边扶着他的立清?
既松了一口气,又突然紧绷起来。澄一倒是没什么动作,黎纷却慢慢放开了她的手,然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澄邈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现在他自己都还有些茫然。
花开两朵,各表一只。
意识到不对的一瞬,澄邈立马就往澄一那边挪。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就像奔腾的洪水带起层层水雾,混乱原来真会迷了人的眼。然后身边只剩狠狠的摩擦和素未谋面的惊悚。
澄邈没站稳,还差点摔倒。这一摔的可怕,大概就是无数双脚会凝聚全部力量碾过你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然而幸运之神总是眷顾善良的人,不知是谁狠狠的撞了他,又有人用力把他推到一边,结果竟然维持住了这微妙的平衡。
最后啪的一声,他还是莫名其妙的被甩了出去,或者是推搡,也或者是扔。反正他一激灵清醒的时候,就已经坐在离人群有一段距离的地上了。
立清也不知怎么就被挤了出来,正好看见澄邈在路边趴着。男人用手在地上撑着,不知道怎么个情况,见状她赶快跑了过去。
澄邈倒是没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反而似惊不惊的问:“你怎么也来了。”
摔着腿了,立清蹲下来看了看。然后打算扶他起来。这里离长安花不远。他的腿撞得不轻,得赶快去上药揉开,活血化淤。
把手放到立清肩上的时候,澄邈才忽然惊讶于女子的瘦弱。
“我自是要来的,这种事情。”
“耽误生意吗?”
立清听懂了他的闲聊之意,他并不想再多么认真跟她讨论今天的事情。
“你知道的,长安花是怎么做起来的。除去谋生,除去抱负,我总想它有点别的意义。”
澄邈回想起了最初听说这个人的时候。好奇,仰慕,更多的是一些别的东西。
两人真正认识以后,他才慢慢发现他们大概是不会有半点多余的情分,他们太不一样了,澄邈总觉得是立清太过于执拗。
现在倒有些明白,她确实不适合跟他一起成长。她值得被敬佩。
“一开始一定很难吧,把长安花做起来。”回想着小报的消息,澄邈溢满好奇。
“一开始就是赶鸭子上架,也谈不上什么难,后面就拼着那股子劲儿。反正现在都成了,也想不起来什么事儿。失败了,才叫难吧,我大概运气挺好。”
“你父亲身体还好吧。”
立清沉默了一下,澄邈莫名开始惶恐。
“他。他早走了,他们俩都走了。他走了第二年,我母亲就跟他一起了。这个小报上没写吧,也是,这种没趣味的东西写来谁会看。”
然后自顾自的继续下去。
“她就是觉得没男人,她就活不下去了。说起来也真够可悲的。以前因为没儿子被人家挤兑半生,现在连男人都没了。我跟她可不一样,我偏不信我还不如天底下任何一个男子。我偏不信我们女子不能有一袭之地。”
说实在的,这男人还真是重呀。立清扶着澄邈专挑人少的地方走,几步一挪终于是挪到了长安花。
这边街上就显得有些凄凉了,家家大门都紧闭。立清在门上重重的敲了几下才有人来开门,店里只留烧水小工小黑。没等小黑惊吓完,立清就赶紧把澄邈往里面扶。
也没什么大事,立清赶快拿了药油就把澄邈交给小黑照看,非礼勿视,自己跑去后面。
身上处理好了,澄邈就请辞去找妹妹和同学。道了谢一瘸一拐的要走。立清实在看不过去默默扶起了他。
澄邈也没拒绝,就这么别别扭扭的跟她一起出了门。
也是运气,半路上就遇到了澄一。远远的见他这般模样,澄一大步跑了过来。反复保证自己没事后,又想起要找黎纷。却见黎纷就站在旁边,连忙松了口气。
谢过立清三人就要离开。但他这样也不敢回家让二老看见,打算回学校缓两天,主要是学校里还一堆事。黎纷拜托立清把他送回学校,他要替澄邈把澄一安全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