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城,方府。
方夫人所居小楼的二层玄关外阳台上此刻站立着一人。
在那二层书房中,方夫人黛眉微蹙站在桌旁,手中仍旧拿着一联竹简,却是与玄关外的那人仅隔一垂帘。
“小姐,我前几日去那栖凤山查探一番,却有天地异象高人斗法所留的痕迹。”
那人说道这里似乎有些犹疑,却仅是一顿就又说道。
“山石崩裂,金银俱现,寻宝之人众多,不过奇怪的是,这次除了神兵精铁繁多,却是无洞府现世,也未曾找到什么上古遗宝…”
那人说到这里手掌一抹腰间。荧光闪过,一个绢丝布袋现于手中。随后单手托着布袋,就这般送入了帘中。
方夫人闻言终究只得一声轻叹。
“若是神兵精铁,你拿去用便是,我入方府多年,如今已是无用之躯,要它何用…”
方夫人愁肠百结,想行回书桌后的座椅上,却是心中忧思难忘,脚下这步子一乱,竟一个踉跄险些跌坐在地上。
“夫人切莫着急,这…这办法总会有的。”
方夫人手扶香案,正了正身子口中说道。
“你莫要劝我,我心知肚明,这世间若有良方可解,我多年寻仙作甚?”
方夫人说道此处顿了顿,又接口说道。
“好了,你也奔波了几日,回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呆会。”
“是。”
那人躬身一抱拳便身形逐渐虚幻起来,片刻后便消失在原地。
书房中,烛火轻颤。
方夫人望着空荡荡的书房又是一叹。
她博览群书,书房中却无一册。并不是她有读书之人的怪癖,而是那些书皆是无用。
都烧了。
她所忧之事,便是这生养一途。
世人常说,寻仙问药,自当焚香沐浴,行至灵山脚下,一路三跪九叩,一步一跪,方显赤诚。
可这说的不过是凡人的寻仙之法。
倘若自己便是修仙者,且修为不俗,又该当如何?
大道非凡。大乘者亦可有焚山煮海,再造天地之威能。
可曾有人听闻,有何种神通能让绝育之人再孕生灵?
送子观音亦是凡人中颇有威望的大能,可若是走火入魔伤了生养本源,又该当如何?
女娲造人亦是天地初开,用大神通赋灵泥所得。
“我李师师何以与女娲争辉?”
“十数年来,我明察暗访,遍寻世间每一个角落。”
“灵山绝地,觅良方,”
“瀚海之底,探秘术!”
“云霄穹顶,问医者,”
“笔仙佳作,访名师!”
一无所得,已无路可走。
“然,我儿资质冠世无双!”
“只叹我已近残花,方家待我甚厚。可我怎会不知世人闲言碎语?”
“待吾儿乘天道耀百世千世!”
“慰先灵告九泉当归得祖祠!”
书房中,烛光依然。
方夫人坐在木椅上沉吟良久,终是抛开烦闷思绪,长呼一口气,略微平复后,端起茶杯轻啄了一口,又接着问道。
“正儿,行到何处了?”
“城外八十里,禽木山,此刻已然睡下了”
“那日所言之女,生平如何?”
“绝佳。”
“家中尚有何人?”
“其父,秦书承,其母,已丧。”
“处事言谈如何?”
“雍容闲雅,落落大方。”
“尚可。那日见她哭哭啼啼,实不是正儿良配。这性子还是得磨。”
“小姐说的是。”
“再探,切勿暴露了行迹。”
“是。”
“嗯…你也下去吧,甘霖江距此颇远,明日再启程吧。”
“是。”
书房中,方夫人起身放下手中茶杯。莲步轻移间,向着小楼三层行去,却是在楼梯旁慕然回眸,此刻窗外已是漆黑一片。
“看来今日是不会来了。”
方夫人心中这般思量口中则是问道。
“家主今日可曾外出?”
“不曾。”
“可有见过什么来客?”
“有,城南李家布庄掌柜,城北陈家马车行掌柜。灵云州凌天宗大弟子凌武,百花门门主七色散人,聚贤阁阁…”
“百花门?”
“是。”
“所谓何事?”
“提亲。”
“哦,说下去吧。”
“是。聚贤阁阁主冯天,奇巧阁青山城分管主事沈云绢”
“沈云绢?”
“是的,小姐。”
“她又所为何事?”
“送药。”
“送药?府中可有人患疾?”
“无人。”
“那为何送药?!”
“这…小姐是为了您的…”
“哼!这般好心给我送药?明日派下人把药送回去!”
“是。”
“嗯,你也去休息吧,哦对了,一会告诉管家让他连夜送两匹快马去禽木山,正儿明日赶路还急着用呢!”
“是。”
“等一下,让他着手让人扮成商旅,贩马的。”
“是,小姐。”
青山城此时已是二更时分。
方府后门忽然洞开。几个乔装打扮成商贩的下人,行色匆匆的向着城北马车行行去。看样子便是方夫人指派的“贩马的”。
说来也是奇怪,就在“贩马的”行色匆匆的离去之后,又有一人从方府后门外不远处的街角现出身形。朝着相同方向跟了上去。
青山城,城外八十里,禽木山。
“我说书呆子,你这一身煞气,白日里我没说,你主人也没问你。干嘛去了。”
铃儿看着神色凝重的童子,好奇道。
“前两天有人截杀主人。”
铃儿闻言一怔,目光从树梢上往下方马车一望,目光扫了扫说道。
“谁这么大胆子敢截杀他?”
童子瞥了一眼四处张望的铃儿说道。
“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
“哦?查清楚啥原因没有?”
铃儿一听来了兴趣,心中突觉有趣,这谁傻了吧唧的截杀这位杀神。那可真是蠢货他娘给蠢货开门,真是蠢到家了。
“贪呗,这些修仙者不一心求道,倒是玩起了世俗的权谋。”
“怎么讲?”
“那灵鹤州主事大宗想侵占灵云州,计划截杀主人也是为了消除隐患。主人算是灵云州的未来主事继承人,自然想要把他扼杀在摇篮里。”
“不明白。”
铃儿听着童子讲述事情来龙去脉,听的一愣一愣的,完全不能理解。
“我一开始也不明白,这事有功夫我再给你细讲,总之主人在这凡尘里也并非就能安生,这些凡人浊气未消,没有大本事却心比天高,争名夺利,争权夺势倒很是在行。”
说到这里童子抬头望天,沉吟良久又说道。
“主人的宏伟夙愿是在那九天之上,可这凡尘也不见得就比仙界更好。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
铃儿也听不懂童子此话何意。倒是话锋一转,面带坏笑的说道。
“听小丫头说,她的童子哥哥要教她剑法来着。让童子哥哥给演示一下,结果童子哥哥就把我招出来就没了下文。”
童子闻言一怔,平时冷峻的脸上稍事缓和。收回目光扭过头看着铃儿说道。
“你知道她选的是什么剑法嘛?”
“我怎么知道?我就知道有些人答应了的事,给忘了!”
铃儿说道最后三个字语气蓦然加重几分。
“破天十二式你知道吗?”
“知道啊。”
铃儿随口道,片刻后,面露惊容失声说道。
“破天十二式?那小丫头自己选的?”
“嗯…”
童子无奈摇头。又接口道。
“现在给她一把剑都拿不起来。”
“那这么说,不是你不教,而是没办法教咯?”
童子大有深意的看了铃儿一眼接口说道。
“你可以帮她的!”
铃儿闻言点了点头肯定了童子的提议。
“我会陪着她的。起码我觉得她比以前那些为了得到我,总觉得自己自命不凡,还满嘴仁义道德的家伙强上百倍,我喜欢她的纯净。”
童子听着铃儿的话语,没有说话而是目光看向下方的马车。
“主人啊,你这可是豪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