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咱们到了,你看,省市,省市!”走在前头的卢大郎兴奋地朝后喊着。
看到矗立的石碑,卢掌柜撑着拐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停渗出的汗,脸上终于露出来了这几天的第一个笑容,“到了好啊!到了好啊!”
“是啊,总算是到了!”在他旁边的林掌柜也点点头附和着。
这几日两家人可算是吃了大苦头了。不论是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均是野菜汤嫩叶子度日,个个儿的脸上都瘦出了下巴尖。而那几岁的小娃娃都是由着父母抱着的,个个儿跟个猫崽儿似的。
看着城门口处守着的大兵,卢娇也没有了太大顾忌,从怀里掏出一把的粽子糖,依次地递给家里人。而林六郎则是从怀里掏出小小的糕点分给了家人。即使想要多拿些,这人多眼杂的,他们也只好放弃。
“流民者,俱不可以在城内过夜。凡是发现过夜者,将按法处置!”
待离得城门进些,两家人便听见一个大兵在门口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为啥不准俺们停留啊?”
“是啊,凭啥不准我们过夜,我家在城内可有着亲戚!”
“我家还有着做官的亲戚在城里呢!”
……
在两家人附近的人家质问着那大兵。
那大兵听见这些话,嗤笑了一声,“你去试试,看看你家那做官亲戚收不收你!”
“你啥意思啊?”
周围的人都在屏声听着。
“看到那些个住棚子的人了吗?”大兵用手指了指城门边上那一块地儿,“那里面全是染病的人!”
“染病的人?”大家之前就是从那地儿过来的,自然也看到了那片地儿。
“对啊!”大兵甩了甩手里的皮鞭,“那些可是从你们这些流民里面出来的人,保不准你们中就有一个人染着病呢!”
听见这话,大家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拉开了与其他人的距离。
见到他们这幅模样,大兵早已见怪不怪,“咋了,知道怕了。我们省市的大总督可是对你们善良,还允许你们流民进城买东西,你们可别以德报怨啊!”
在场的人听见他的解释,虽然脸上还是有点不爽,但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每个人对进城检查也配合了一些。
就这么着,两家人进了他们心心念念的省市,不能说愿望达成,但总算是摸到了一个边。
“爹,你跟卢叔他们在这儿歇会儿吧,我跟弟弟们去铺子里买些东西!”林大郎对着坐着休息的林掌柜道。
“好吧,你们记得多买些粮食,还有,鸡蛋多买一些,给家里的女人孩子补补!”林掌柜嘱咐着大儿子。
“好嘞,爹,我记着了!”林大郎接过卢六郎丢过来的钱袋子。
“早些回来,记着能买多少买多少!”林掌柜朝着走远的人道。
“知道了!”离去的人向他挥了挥手!
像两家人这样的人家不在少数。城门口的边上布满了刚刚进城的人,大多是老人孩子坐在地上休息着,年轻的汉子去采买东西。
一些小娃娃在吃过糖和糕点后有了短暂的饱腹感,已经躺在母亲的怀里睡着了,两家的媳妇们也是两两靠在一起歇息着。而还大一些的娃娃则是在卢掌柜和林掌柜怀里待着。
比起母亲小小的怀抱,无疑是爷爷宽厚的怀抱更受他们欢迎。
窝头和豆包儿正靠在林掌柜腿边说着话。
“窝头,我好饿啊!”豆包摸了摸扁扁的肚子,嘟着嘴巴苦着脸道。
“我也饿!”窝头也同样地摸了摸肚子,接着从怀里掏出粽子糖,“我们吃粽子糖吧!”
“我不要了,”豆包摇摇头,“粽子糖饱不了我的肚子了!我想吃能饱肚子的大肉包!”
“我也想,我想能饱肚子的大饼子!”
“我还想饱肚子的大鸡腿儿!”
“我想要饱肚子的大馒头!”
说到这儿,两个小人均闭上了双眼,微微仰着头,嘴巴不停地吧咂着他们才尝得到的食物。
突然地,“豆包儿,我好像闻到大馒头的味道了!”说着,鼻子还使劲地嗅了嗅。
“我好像也闻到了嘞,好像还有大肉包儿?”
“而且他们还越来越近!”
“而且他们还越来越近!”
两个小人睁大了双眼,向着对方看了一眼,“真是大肉包的味道!”
不远处的家丁打扮的男人正跟着守着城门的大兵交涉着,而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条长长的,抬着馒头,肉包的队伍。
此时,那条队伍旁已经布满了流民。队伍旁跪着老人,小孩,女人。他们手里均拿着一个破碗向着抬着吃食的家丁祈求着,总有些年轻不知事儿的小伙儿掀开木桶上的白布,从木桶中拿出一些丢出去。
这个时候,在一边的流民便会趁机涌上来,试法抢过肉包馒头。
而这时,年长一些的便会拿着木棍把他们赶走。毕竟这些个儿粮食是城里的富户给外面那些染病的人的,要是少了怕是会遭到老爷太太们的问责。而且,这些流民可不是普普通通的流民,有好些个儿在老家丁眼里都是熟面孔,就等着抢吃食呢。
刚开始,可被他们得手了好几次。这下子,家丁们总是有了警觉,给那么一个两个无妨,给多了,那可是万万不行的。
而另一边,家里的豆包和窝头趁着家里人在休息,实在忍不住那大肉包的诱惑,偷偷地跑了出来。
正巧着,他们的位置在城门边上。队伍里又挤不进去,他们就胡乱地跑着,跑着跑着,便冲到了队伍的最前边了!
“哟,这儿哪来的两个小人!”
听到头顶上传来的话儿,窝头看着离脸不远的大马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但仍是鼓着勇气抬起头看着问话的人,“我不是小人儿,我叫窝头,我是从镇上来的!”
“我也不是小人,我叫豆包,跟窝头一个地方来的!”
“哦,我知道了!你们一个叫窝头一个叫豆包,都是从镇上来的!”马上的贵公子轻轻地笑道。
“对,你呢,你是哪来的大人儿?”窝头眨巴着眼睛说着话儿。
“我啊,我叫傅谨,省市来的!”马上的贵公子好脾气地回答了小孩的童言稚语,接着问道,“镇上来的窝头,豆包,咋到这儿来了呢!”
说到这儿,两个小人儿脸上出现了一丝忸怩,但是窝头小人仍然是秉着诚实好孩子的品德,一边后面偷偷看着,“我们是闻到大肉包的味道过来的!”
听到这个回答的傅谨笑出了声,口中喃喃道,“还真是两小人儿!”接着吩咐着一旁的家丁,“去,拿四个大肉包过来!”
站在一边的两小人儿自然听到了这话,脸上顿时出现的惊喜的笑容。
待热腾腾的四个大肉包到了他两面前,两小人还没回过神来,鼻子却不禁地嗅了嗅。
窝头看了看坐在马上笑着的傅谨,接着低头从袖子里掏了掏,一个手掌抓满了,另一个手又去掏。
之后,只见他绕过马头,到了傅谨的侧边。
傅谨带着好整以暇的笑容看着他。
“给,省市儿的傅谨,十二文钱!”见坐在马上的人没反应,窝头踮起脚拉过他的手,“一个肉包两文钱,你家的肉包大些,我给你算三文钱!我窝头可不占人家便宜!”
见着被强硬塞进手里的十二文钱,傅谨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把它们放进了兜里,“镇上的窝头,你没占我便宜!这总行了吧!”
窝头听见这回答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小脑袋,接着跑回去和着豆包一起把大肉包放进了怀里。
见着两小人那副怕烫的模样,傅谨叮嘱了声,“快回家吧!窝头,豆包儿,家里人该担心了!”
听见这话,见两人急匆匆地跑开,傅谨又是一轻笑,接着挥了挥马鞭,出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