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中第一课(2)
晚上,李子月又例行来她的屋子翻找东西。虽然她们才刚刚分了屋,但李子月很早就把自己的东西搬走了,除了没用的课本和吃完的零食包装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留下。
但李子月总好像是放心不下,总觉得自己落下了什么,又或者自己什么珍贵东西被李子星藏起来了。
“喂,猪”她这样称呼李子星。
本来还在神游想自己那棵树的李子星,在被李子月推门而入之后,飞快地往抽屉上瞟了一眼,见锁好好地锁着呢,什么也不说,往床上一扑,算是对李子月无理的回应了。
“你……”
李子月顿时不知该说什么了,她走进书桌,把桌子上的书挑起来看看,又随便翻找了几下。真奇怪!明明什么也没找到,当然也不可能找到,可李子月却心情大好地哼着歌,大摇大摆地又走了出去,还不忘“啪”的一声将李子星的屋门关上了。
李子星撇撇嘴。
很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李子星很能理解现在李子月的心情,考上了市一中,尤其还是在她去了十三中的情况下,理解是能理解,但她还是觉得这个大不了自己几分钟的姐姐,太幼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和李子月是异卵双胞胎的原因,李子星总也是理解不了李子月到底在想什么。
羡慕,嫉妒和恨是建立在双方都认同下的,又不是一个人单方面的独角戏。
夜深了,这个偌大的城市睡着了,呼吸都是薄弱的,浅浅的,听不见任何声响的。
城市抛下了还未眠的人们,独自地深寐。可人们还是得为自己思衡,零散的几户人家还开着灯,心照不宣的在这样大的城的夜熬着,外面只剩几盏彩色的路灯,留给那些需要深夜回家的人。
时间总是让人猝不及防,慢慢的,快快的,时快时慢。淡淡的,热烈的,时浓时淡。两个月嗖一下就过去了,像是大病了一场,经历时历历在目,等好了之后,才发现原来不过如此。
报道这天,李子星特意提前了二十分钟进校,却没意料到这提前出来的时间被她用来找自己班级了,十三中很大,光是教学楼就初中三个年级一个年级一栋,以至于她进班时,她的新班级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她就这么迎着好奇打量的目光进来,陌生人火辣辣的目光打量她,她还有些不好意思,顺着过道一路往后,她那小个子却找了一个很偏僻的位置坐下。
李子星靠着墙坐,将半边身子靠在墙上,给足了自己安全感。
蓦然她才发现,不管之前有多么淡定,现在她还有些不太能接受眼前这个事实——她真的!要成为一名初中生了!
班里的新同学一点都没有初见面的拘谨,反而很自来熟,和身边的人交谈,三言两语之间就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乱嗡嗡的,周围都是乱嗡嗡的声音,她觉得自己是身处繁花深处正值授粉采蜜时节,身边围绕了一群问问乱叫的蜜蜂。
听不清到底在谈论什么,只是很吵很乱很热闹。
她不喜欢热闹,她拘谨又扭捏,是不能拿的出手的真品,反而很小家子气的做个昙花,只在夜间只在花瓶里,无人无声之间悄然开放。
说到底是不喜欢,不习惯。李子星更搞不懂那些明明才刚见面的同学就能立刻亲热地攀谈。她扭动着看看周围,明明才一会儿的功夫,有人就夸张得像是要把自己前十几年的人生都交待出去了。
她扣扣手指,转转笔,无聊的只能找些小动作来做。
这开学第一天,还没发新课本,她也没带自己的课外书来看,一个人发发呆也是很好打发时间的方法。
不过此刻她再怎么多想,想得再怎么天花乱坠,萦绕在脑子里的始终是临她走时妈叫住她的场景:母女俩都不着急说话,像怀胎十月的人生下来割断了脐带,立刻就没了联系,李子星和她妈妈就是如此尴尬。李妈妈停顿了好久,仿佛空气都安静沉闷了,李妈妈才缓缓的张开口跟李子星说:星星啊,你先在十三中好好读吧,我们给你找人进了最好的一个班……
李子星总觉得这话没说完,但最后留给她的,只有顿了一下后略带歉意的笑。
李爸爸李妈妈总觉得亏欠了李子星,即使真的有,李子星也从来不想在这方面得到补偿。
可他们不懂,他们什么都不懂——大人们从来什么都不懂,偏偏又犯了最大的错,以为他们什么都懂。
有新同学十分大方地来给李子星打招呼,李子星感到万分受宠若惊,但她十分茫然失措,她只得做出了一个最简单的动作——腼腆友好地笑了笑,之后——就没了下文。
李子星不知道,自己没反应过来那时的微笑究竟是怎样的,她的眼睛一直很亮,折射着镜子般的光,穿透力极强,直直地就望进人心里,她又是那样地不加掩饰,本能般做出的反应。
这温柔的笑容竟生出一种肃杀之气,把人都吓走了。
没人再过来跟李子星打招呼,她百无聊赖,就来回扭头打发时间,顺便仔细看看即将要与与她相处三年同学每一个人的脸。
这群热热闹闹的人,这群明明才刚刚见面,就能打作一团,一团和气的人,这群外向开朗,和她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忽生出些落寞,李子星觉得自己被隔离了,她融不进去这个新环境,她被独自分出了一个小地方,她出不去,任何人也进不来。
安静的人有安静的磁场,热闹人的有热闹的磁场,它们之间或相互排斥或相互吸引。
李子星只好默默地慰劝自己,她对自己说,没事的,没事的,奥特曼会等到自己的小怪兽,而她也会等到自己的好朋友的。不用急,不用急,慢慢等,慢慢等,反正她有初中三年大把时间呢。
如此这般看起来,对于李子星这样慢热内向的人来说,交朋友大概是场人生修行。
班级像即将到达顶点的沸水,如果没人管,这锅水真的能把整个班炸了。
“静静——都静静——我在楼下都听见你们闹腾。”
哗啦一声,班里这锅水冷掉了,没有冲上云霄的水蒸气,散落地又坠下来。
一个约莫三十多的女人,个子不高,很平常的打扮,推门进来,李子星心想,这应该是她们班的班主任。
她刚要笑,李子星成功被那句从楼下就听见你们班在吵闹的话逗笑了,如果可以统计,这句话在老师口中出现的频率实在是高,各个学校,各个省区……能在这句话上做到全国统一。
初次之外大概还有一句:你们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李子星可又一想,他们班刚才发出的声音,能从楼下听见好像也不是很过分。
那个老师走向讲台,她本来就有些胖,却穿了一双细跟皮质的高跟鞋,每走一步鞋都好像在发出低沉痛苦的呻吟。
李子星不敢有什么别的动作。班主任的眼神巡视的那一圈让她感到心慌,李子星巡视周围看看,旁边的人也大气不敢出一口,看来被这个老师的气场震慑住了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李子星他们现在正处在这个尴尬的年龄,羽翼未丰,却开始叛逆寻求自我,所以才会左右为难——不甘心被人压抑,但真的只能被人压抑。
老师在黑板的正中间龙飞凤舞的写下三个大字,李子星认不出来,她到现在写字都还是规规矩矩的,写不出连笔字,自然也认不出别人的连笔字,尤其这三个字太潇洒了。
还没等李子星猜出来,下一秒,这个老师就大声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姓王,叫王红玉,是你们的生物老师兼班主任。”中气十足,颇有气势。
“噗——”班里同学想笑又不敢笑的声音,一瞬间,倒是和谐成了一个音符。
李子星倒是没有什么想笑的意思,也不知道这些人在笑什么,她只是在安安静静的听着,安安静静的看着。
说实在的,她还有些佩服这个老师,每次更别人自我介绍时,相互告诉名字总让她觉得很奇怪——从自己的口中说出自己的名字。
有人在底下小声议论王老师,还伴有着私私发笑的声音,说话声和笑声像一个个小点,一点一点连成了线,缠绕在李子星所在的空间。李子星蹙眉,她不喜欢那种在背后议论别人的行为,但说话又是一种权利,她得尊重权利。
这可真矛盾!
与臃肿的外表不同,王老师的作风一点都不温吞,进班不到十分钟没说几句话,就宣布要竞选班委,课代表什么的大大小小的职位。
李子星对这个老师的做法感到新奇,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
“老师,我们彼此之间都不认识,也不了解,怎么选?”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壮着胆子站起来,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底下有几个男生跟着附和,“就是啊,老师,怎么选!”声音杂七杂八的。
“怎么选,自己来选啊!”王老老师站在讲台上,眼神巡视地扫过每一个人,那个眼神在李子星看来颇具威胁性,那个站起来的女生也被吓到了,急忙地坐了下去。
“我一会儿把班干部课代表的职位一个一个地念出来,有意愿的,上来介绍自己,毛遂自荐,要是有人竞争的话,就一起上来,大家投票,我负责计数。”王老师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都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底下男生的声音嘶嚷的声音盖过了一切。
对于这种事,男生好像格外积极。
十二三岁的男生正处在变声期,声音是嘶哑的,低沉的,像被海水磨砺的粗砾石一般,不光滑却又圆润。
王老师真的开始一个一个地念职位,有时遇到职位竞争了,没有意想的电光火石的感觉,相反的还引起了不少笑料。
李子星就懒散地趴在桌子上看着,仿佛这是一出折子戏,各路角色,粉墨登场同台上演一出好戏。
李子星一向淡泊,她对当什么班长,团支书课代表什么的没有兴趣,更不想受累去当什么课代表,毕竟上学已经很累了,怎么还要更累的把学校当个小型的政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