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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少女之死

  “真理,你看,多么蓝的天,走过去,你就可以融化在那蓝天里,一直走,不要朝两边看,明白吗?真理,去吧!”

  菊地香织让开那条朝外延伸的屋檐,微笑着将相马真理推到了前面,相马真理回头望着两个笑得有点过于开心的朋友,再回头望了望前方六层楼下的水泥地,那种似是而非的眩晕感让她哆嗦了一下,想要朝后退。

  “别看下面,真理,别看下面,我们只需要往前走,一瞬间就过去了,我们定将迎来快乐,下辈子,我们再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

  大河原爱子伸手顶住相马真理的腰,她觉得相马真理是一个不坚定的自杀者,只有让她先跳下去,她和菊地香织才有参照物,才能义无反顾地完成今天的目标。

  相马真理被她们用力一推一顶,身体在屋檐边缘摇晃着,她绝望地扭头看着两个朋友,艰难地想要开口呼救,强烈的恐惧让她喉咙中只能发出唬唬的声音,看上去像极了一条濒死的咸鱼。

  菊地香织见她跳又不跳,退又不退的滑稽模样,像极了前两次唯唯诺诺的自己,心底涌起厌恶,一脚踹在她小腿上,相马真理脚下一滑,尖叫一声消失在了楼顶天台的边缘。

  “啪!”的一声,两人探头探脑地朝下面望去,教学楼侧面的水泥地面上躺着身穿校服的相马真理,整个人就像晕过去般保持着一种侧躺的姿势,很快血泊从她的头侧浸出,呈半圆状朝外扩散,从上往下看,就像一滩煎烂的糖渍鸡蛋。

  “原来自杀是这样的,死相真是恶心啊,还要被一些不认识的人指指点点......”

  菊地香织咽了一口唾沫,看向同样脸色苍白的大河原爱子,从女朋友的眼中她读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挣扎,紧接着就听见大河原爱子摇着头大声尖叫起来:

  “不好了,有人跳楼了!”

  菊地香织觉得一直卡在心房的那根刺好像消融了一般,松了口气,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坐在天台上,嘴角浮起了笑意,原来自杀这么痛苦啊,看来所谓的情比金坚在死亡面前也不过如此。

  爱情就像一块碎玻璃般在她心中哗啦坍塌,想起自己过往种种与父母斗气,与大河原爱子如同怒涛中的两片树叶纠缠在一起,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朱丽叶与朱丽叶效应吧。眼见怕死的大河原叫的那么欢,菊地香织连忙跟着喊起来:

  “救命啊,救救我!”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双手紧紧地攀附着边缘的引雷管,双腿主动撂到了天台外,看着她做出这样的危险动作,大河原爱子连忙伸手拽住她,菊地香织恶狠狠地盯着她,嗓子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既然选择了演戏,就要演到底,否则,我们俩就会成为杀人犯。”

  “我,我知道了......快来救人啊,我快拉不住了!”

  天台上的其他同学听到了两人前后发出的呼喊,两个原本在天台和女朋友说笑的壮实体育生利落地翻了过来,看到挂在天台边上的菊地香织后,连忙喊着“坚持住!”加快了脚步,当他们抓住菊地香织将她拽上来后,学校的老师领着警备员冲了上来,在天台的边缘看到正被两名男生拽过来,全身颤抖,不断抽泣着的两人,她们极具表演天赋的根性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多么楚楚可怜的两名少女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带队老师还以为是两学生差点掉下楼去,正在询问安慰的时候,楼下传来了尖叫声,老师颤颤悠悠地矮着身子探出脑袋,看到楼下摔成一滩的相马真理以及周围一些隔得远远地就知道发出尖叫的学生后,他的脑袋懵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摔出去。

  他一屁股坐回到天台边缘,指着两名少女问:

  “她是谁?”

  “六班,六班的相马真理。”

  “送她们去警备室,报警!”

  学校的校长、监事、训导主任、年级主任等一干高层全都闻讯撵了过来,救护车赶到后第一时间就确认相马真理已经死亡,急救人员便没有再搬动相马真理的尸体,现场已被保护起来,等警察过来确认情况后再进行处理。学校的高层们获知情况后,决定先询问一番目击的两名学生,至少在警察来之前获取第一手的情报,也好做出接下来的应对。

  “真理酱先跳了下去,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执着,我在劝她,我不想死,我害怕了,老师,我真的害怕了。”

  “她还想拽着我们一起往下跳,我不想死,她还上来抓扯我们,她的样子就像恶鬼一样,我差点以为自己也死定了。”

  哭的稀里哗啦的菊地香织和大河原爱子阐述了一个“真相”,她们原本是相马真理的朋友,今日发现相马真理的情绪不对劲,于是相约到天台上透透气,没想到相马真理竟然要跳楼,她们极力劝说一意孤行的相马真理,希望她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可惜倔强的相马真理不但要跳下去,还要扯着她们一起跳,她们挣扎着摆脱了相马真理的撕扯,相马真理就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小森老师,你出来一下。”

  校长和监事一合计,将六班的代理班主任小森佐知子叫了出去,他们两不希望事情继续扩大下去,这对练马一高的声誉是极大的打击,死了一名高三年级的大考生,会引发很多不必要的联想,他们希望能压住所谓“霸凌”、“升学压力”、“教育方式失调”、“公立高中安全纰漏”等敏感的风口,就需要和小森佐知子统一口径。

  “相马同学有没有遭受霸凌我不清楚,但我认为三年六班至少有冷暴力的现象存在,我想这种情况下菅野老师应该放弃手中的一切事务立即赶回来,作为相马同学的班主任,他更有发言权,我只能说在我以前供职的学校和补习学校都发生过类似的事件,而他们处理的方式很不好,对往后两年招收新的生源造成了很大阻碍。”

  小森佐知子作为一名精英级的专修教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说话严丝合缝滴水不露,让校长和监事不得不给六班的正式班主任菅野新平打电话,就在这个当口,小森佐知子瞅见了四个神色匆匆的男女在警备员的陪同下从校门口跑过来,连忙提醒了一句:

  “在警署的警官来之前,我不建议家长与学生见面,虽然这是人情,但不符合法理,如果校长您要和练马警署搞好关系,做到统一口径,避免舆论风暴的产生,最好不要让他们进来。”

  校长感激地冲她点点头,练马一高上一次死人已经是二十年前了,并没有应急处置经验的校长立马将小森佐知子引为心腹,吩咐监事继续给菅野新平打电话,点了两个警备员冲出去拦住了情绪激动的家长们。

  还没有离开的学生们站在门口看热闹,大河原和菊地的家长都不是什么善茬,虽然没什么权势也没什么钱,却都是附近町内会的成员,和彬彬有礼的校长说话态度也不好,大吵大嚷地一定要见到自己的孩子。

  “大河原爱子,女,17岁,寿命剩余71年。”

  “菊地香织,女,17岁,寿命剩余64年。”

  元信站在一棵桧树下,确认了警备室窗户里那两个由红变绿的人名,转身步入了校园树林的阴影中,他站在树荫下,视线中是相马真理那死不瞑目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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