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逃出去。”褚一打断了格雷果里的话，“城门守卫薄弱，城墙也不算高，外面我也有安排人手可以接应，我可以安排你们全家人出城躲避。”

　　“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黑夜女巫带过来的那些魔法师们在做什么？他们在整座城市内的数千个地方刻下黑夜女巫绘制的魔法阵，这些魔法阵如果能够完成，将会组成一个巨型复合魔法阵，几乎可以辐射整个烛火城。虽然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除了黑夜女巫以外没有人能够知道，但是这种提前绘制的空能量魔法阵对于魔法能量的波动异常敏感，换句话说，如果有人在魔法阵附近使用魔法，将同时被黑夜女巫察觉。更别提那些游荡的夜使和巡逻的卫兵了，经过你们的事情，这几天的戒备，只会比以前更严。这座城市看似只有城门有把守，其实已经全部被黑夜女巫掌握在掌中了。

　　没有人能够和那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岁的老怪物抗衡！没有！”格雷果里的语气逐渐激动了起来。

　　“那么你呢，你想做什么？把你的妻女托付给我们又想做什么？你自己也知道，黑夜女巫是一个你无法抗衡的老怪物……”褚一沉声问道。

　　“既然都是死，总得有人，做点什么吧？”格雷果里面无表情，语气已经平和下来。

　　“不，这还不是一个死局。这次的核试验还未开始，我们还有时间，我们也许可以阻止它，或者，救下更多的人。至少，让你们，和我们逃出去，活下去，我还是有把握能够做到的。”褚一皱眉道。

　　“我相信你。所以我才会将我的妻子和女儿托付给你。”格雷果里突然抬起头盯着褚一：“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什么？”褚一再次皱眉。

　　“你的‘神器’，是不属于魔法体系和神器体系的，完全崭新的，不同的，完全不能够理解的，第三种能量体系。”格雷果里说道：“它由血肉组成，但是又高于凡人的躯体，它浑身上下散发着蔑视，暴虐，嗜血，疯狂的光芒，凌驾于这个世界的一切。我们世界的神器在它面前，宛如木屑之于利剑，不堪一击。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它也不是这个世界的神器。所以，你是天降的救世主吗？”格雷果里轻轻地说完，接着嘴角微微露出笑容：“要知道，我可是与父亲一样，对神器‘颇有研究’，我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些神器才是这个世界的神器。你瞒不了我。”

　　“……”褚一沉默了，不知道要说什么。

　　“所以，我只能将我的妻女拜托你了。”格雷果里说道。

　　“你还没听明白吗？你作为一个没什么戏份的龙套，你的死是不会升华这本书的精神内核的！”褚一突然再次冒出了声，只不过他的语气凌厉了起来，“还是说你们世界的人，一个一个的，都是硬核悲观主义者吗？苍降是如此，你也是如此。既然你能够从我的神器上察觉出这么多的话，你至少应该，至少应该，像苍降一样，心存一点点的希望才对啊，就算是溺水者的稻草，也可以啊。也许我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呢？我与苍降进行过一场交易，我答应她，要帮这个世界寻回太阳，我相信我能够做到，我也相信，我可以避免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屠城发生。你完全不必要这么悲……”

　　“我相信。”格雷果里点头打断了褚一的话，“我相信。”他重复道，“正如我相信父亲经常说的，‘白昼终会降临，永夜终会结束’一样。我相信。但是，我还是想做点什么，以一个苟且活了两百年，等到命运降临在自己头上才慢吞吞开始行动的怯懦者，以一个安稳地活了半辈子，完全忘记了父亲教诲的逆子，和这个世界普通的一员，我得做点什么。

　　就像我父亲一样，明知道自己必死的局面，却依然选择做那一道投向黑暗的光芒，他不是因为绝望而死，他是带着希望死去的。

　　我也会如此。你认为我是太过悲观才选择奋起反抗，你是以为我被逼入绝境才选择拼死一搏的吗？不，我不是，我正是因为像你说的那样，心存一点点的希望，所以我才会选择追寻我父亲的道路。

　　我会死，我会死在一个我所熟知的城市里。就像我的父亲一样。这是我能想到的关于我的最好结局。”格雷果里慢慢地说完所有的话语。

　　褚一看着格雷果里，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呼出了口气：“你从最开始，就决定了吗？”

　　“没错。即便你们没有来，我也已经决定这么做了，我已经思考了很久了。或者说，你们的到来，是完全出乎我预料的意外罢了。只不过，我还是放不下米莎和尤兰达……你们……你……能帮忙的话，就太好了。无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我都对你们心存感激。”格雷果里轻声说道。

　　“我…….我……”褚一犹豫着，似乎在思考怎么措词一般，良久之后，才抬起头来问道：“那么你的具体行动是什么？”

　　“路法。”格雷果里说道。

　　“路法？那个，黑夜女巫的手下？”褚一反问道。

　　“没错。我想杀死他。”格雷果里点头道：“黑夜女巫自抵达烛火城之后，几乎从未露过面，主持烛火城所有事情的，都是路法。只要我们能够杀掉他，那么黑夜女巫那里肯定会乱一阵，她的命令短时间内就无法准确有效地传递给其他人，也无法得到有效的执行。就算她重新提拔一个夜使，或者从她的老家调来另一个夜使代替路法，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将所有的事情全部接管，加上，原本烛火城的大臣和贵族们本就很难对黑夜女巫百分百听从，那么烛火城一定会失控一段时间。”

　　“如何杀掉他？”褚一问道。

　　“明日下午，路法会来这里，因为我会将你们的行踪报告给他。”格雷果里语气平静地说道。

　　“………你还真是个二五仔啊。”褚一脸一抽。

　　“这是目前唯一能够迅速吸引路法注意的事情了。”格雷果里说道。

　　“之后？”褚一再次追问。

　　“你们带着我的妻女离开，而我，带着路法去见我父亲。”格雷果里的回答很简洁。

　　“嗯……这计划太过……朴素了点吧？”褚一的表情似乎很难受。

　　“？”格雷果里没有说话，看着褚一，似乎想听他说什么。

　　“我答应你的交易，尊重你的意志，所以，为了不辜负你的死，我决定，一定要将你的死亡，好好地利用起来，榨取，并且消耗掉你最后的价值。”褚一毫不避讳地说道。

　　“这将是对我最大的尊重。”格雷果里轻轻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