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光芒逐渐殆尽,在路上告别了算是相互结识的加贺美与天道后,高翔便动身返回一片狼藉的游乐场开始收拾自己的手推车。
经过异虫的骚乱,往日热闹喧哗的各处游乐设施都显得寂寥冷清。
高翔推着轴轮响动的小车离开,一步步缓慢地走在之前两人于超速化中疾掠过的所有地方,仔细打量他们在沿途造成的严重破坏。
旋转木马上的绕着轴心旋转的飞马们随着断裂的支杆摔落在地上,破裂为了一地色彩鲜艳的碎片。
经过这里继续前进,可以望见射击场上所有的靶子布满了高温子弹穿透后烧焦的痕迹,留下一片焦融的乌黑边缘,密密麻麻的弹孔极为空洞又渗人。
凌乱远不止于如此,还有更多的人因为异虫的出现瞬间丢下了手头上的事情,剩下了一堆烂摊子没有收拾。
“……”有些莫名沉闷的高翔环望四周,死一般的寂静映衬着末日后般的景象,心底有个地方微微颤动。
沉重的视线突然扫到地上一个满是脏污的粉红小熊,前行着的他和手推车蓦然停在原地,转身不自觉地走向它。
像这样一个偌大的游乐场里跟这个差不多的玩具小熊数不胜数,根本没有什么好稀奇的,但高翔却如同呵护宝贝似的将它捡回来。
“呼呼……”他一边吹着一边掸掉上面的灰尘,但小熊粉红色的毛发已经被无数慌乱的脚步踩踏的无比糟乱。
“这就有点难办了……奈惠会伤心的吧。”高翔有点无奈地摩挲着有些破损的地方,想着有没有补救的方法。
他并不认识一个叫奈惠的人,或者大致来说是一个叫奈惠的小女孩。
因为很显然的,这个玩具小熊的脚底上被它的小主人很认真地一笔一划整齐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奈惠。
小粉熊那双漆黑的瞳仁无言地望着拾回自己的高翔,光滑的眼眸映照出他沉默的脸庞。
高翔心情很不好,将干净一些的小熊放进车上的角落,然后用力推动车把继续上路。
也许今天只是一个小女孩永远遗失了自己的玩具熊,她会在慌忙逃回家的父母怀里为失去陪伴自己许久的好朋友而哭上整整一夜。
可今后呢……
一只异虫就引发了这么严重的骚乱,幸而Kabuto和自己及时出现在附近没有造成更大的破坏,但那些漏网之鱼呢?
天黑了,昏黄的路灯照在马路上独自推车的高翔身上,他失神地望着周围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别忘了,在这里的七年前,两颗天外陨石里的异虫一定还残存着难以想象的数量在地球上!
看一看这片温馨的灯火吧,在这样宁静的夜晚中……又有多少人被异虫拟态成了那些自己最亲近的模样?
寂静的马路上唯有车轱辘还在响动,一人一车的身影就这样一点点隐没在黑暗的道路中,带去不甘于平静的喧嚣。
……
在夜幕下拉开自己的家门,高翔抬眼将门口的杂物搬开,将推车以刁钻的角度磨进了置物间。
屋子面积很小,客厅卧室是一个整体,厨房和卫生间在方向相反的两侧,可以自由活动的地方很有限。
但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里,能够找到一个落脚之处还有什么可抱怨呢。
每天准时出摊,顺势解决异虫,晚上回家休息,生活十分规律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把捡回来的小熊放在角落里,他走到尽头处的厨区。
在二手的平锅上用烫油煎烤一颗金黄色的鸡蛋,动作安静的高翔轻轻把它翻面过来烤得更加均匀一些,开始准备着自己的晚饭。
毕竟他不是日本人,自己做饭的时候也就不考虑往日式料理上靠拢,仅仅一片煎蛋和自己花时间腌制的打折猪肉就能解决一顿饭的问题。
原本他是想腌些白菜之类的,但是看到那足以令现在的他大出血的价格还是想想就算了……
把饭菜端放在墙角落的地上,这里算是他的餐桌,毕竟铺在地上的床铺就占了很大的面积。
“我开动了。”他不知向谁喃喃一声,随后手脚麻利地开始狼吞虎咽。
原本高翔并没有饭前说这句话的习惯,从五代那里一直到和巧他们相遇,他就没有附和他们说过一句。
可当真的是只剩下他一个人,呆在狭小到令人窒息的小屋中,内心的寂寞总会不自觉地驱使自己说出这句有些自欺欺人的话来。
就好像他们,还有她……还在身边。
风卷残云地吃完自己的晚餐,高翔起身走了两步接了杯自来水就下口中最后一口饭菜。
“咕嘟……咕嘟……呃!”高翔皱着眉头拍拍自己有些噎住的胸口,艰难地低声开口道,“虽然下饭,但好像还是腌咸了点。”
饭饱之后还远远不到睡觉的时间,因为第二天要拉的面团还没有做好,需要醒一晚,并且还有猪骨的汤底没有备好……
今天晚上自己偷懒没有出摊,兴许能早点准备好然后休息,不然按照自己以往售卖到半夜才回来的时间估计又要弄到清晨了。
滴答滴答滴答。
便宜的卡通小闹钟指向了正中央处,忙活完一切的高翔总算得以休息,嘭地一声满头大汗扑倒在床铺上,疲惫地关掉了枕头前省电的小灯。
屋里唯一的一扇窗户照进其他人家的灯光,被这股有些刺眼的白光照射到脑袋,他睁着困倦的眼睛,空洞又无神地张望着。
他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又或者在等待什么,在这个满是陌生气味的地方,就连黑暗都仿佛在拒绝他的融入。
厨房区的水管没法拧紧,滴滴答答的漏水声像应和着节奏的鼓点,他听着这不断的响声心里却无比的平静。
许久,当窗外的那一户人家关上了灯光,深邃的黑暗重新覆盖在小屋里。
仰着面,背枕双臂的高翔终于合上逐渐沉重的眼皮,轻声告诫似的喃喃道:
“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