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洗衣店的路上,气氛显得无比沉默。
高翔扛着半死不活的草加走在最前面,这家伙被自己的释放的杀势冲击到后浑身的骨头都被吓软了似的,一时半会连路也走不了,他也只能负起责任来把他扛回去。
乾巧受了伤,步履艰辛地在后面慢慢跟着。
倒不是说他厚此薄彼,托了草加就不管乾巧了,而是……
想到这里,高翔心情有些复杂地微微偏头望去——温柔恬静的少女正搀扶着巧一步步赶来,细心地观察着地面上的障碍物,调整扶着的力道不让他受伤。
这样一个美好的女孩子,怎么就会是Orbr /hnoch呢?
高翔的脸上不禁露出遗憾的神色,心里头怪不是滋味的,难以相信这样一个善良且柔弱的女孩子的真身会是那副模样。
“嗯?”低头看路的长田结花注意到了来自前方的视线,心中牵起一阵悸动,半响后才积攒了勇气犹犹豫豫地抬起头。
本以为自己会和高山先生的视线撞上,却发现他早已不声不响地回过了头扛着草加又走了老远。
结花的心中针扎似地一痛,眼眶里悄无声息地蓄满了泪水,透过迷蒙的水雾望着前方一路向前的背影。
某一瞬间,心灰意冷的她觉得就这样死在刚才的那一剑下也不错。
“……”乾巧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身边女孩的异样,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前方的高翔,瞬间理清了两人的关系,涩声开口问道,“你……喜欢高山?”
“啊?”结花难以掩饰地慌乱了起来,再次深深低下头不敢多看那道令人安心的背影,支支吾吾地回应着,“没,没有……高山先生、我……”
巧头疼地闭上了嘴,看不下去这个不会说谎的女孩强迫自己掩盖自己的心意。
“算了,走吧。”
“啊?哦!”
两人慢慢继续踩着沉落的太阳最后一丝余晖,跟在那个放慢了脚步的男人身后,走回到洗衣店。
......
洗衣店内,高翔一把将草加甩到了启太郎的房间里,解释道:“和启太郎挤挤吧,店里没什么空房间了。”
他和巧还勉强挤在小屋子里睡榻榻米呢,便宜你小子了。
草加瘫在床上沉着脸,不愿意相信自己竟然被高翔这家伙给吓破了胆。
直到高翔关上了卧室的房门留他休息后,他才在这间昏暗的屋子里咬紧牙床,不甘心地低沉道:“我一定会……把你打倒!”
而在客厅中央,真理和启太郎刚刚回来但是被乾巧和结花的沉默所感染,一时间也不敢大声说话,只得乖乖地坐到一边的沙发上。
直到看见高翔从卧室中出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唰地齐齐盯了过去,目光犹如实质地扫射在他身上。
高翔脸上不自在地偏了过去,也找了个位置坐下。
“……”“……”“……”
所有人还是沉默着等待着他开口,凝重的的表情让他以为像是自己蹲了大狱,要自己主动坦白交代罪行。
为什么大家一副我才是罪魁祸首的眼神啊?
高翔暗自吐槽,可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低沉道:“这件事很奇怪,我自己也没弄清始末,只能说说自己清楚的地方。”
大家点点头,表示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去寻找巧,然后看到了草加在攻击……Orbr /hnoch,”他暗暗注意了一下长田结花的神情,心中到了一声抱歉,然后继续说道,“而巧却让我阻止草加。”
“唉?”启太郎和真理难以置信地一声惊呼。
“我当时也很惊讶,但是巧他……很坚决,所以我不得不去阻止了草加。”
真理还是稍微了解草加的,她疑惑地问道:“草加就这么同意了吗?”
“不,我把他打了一顿。”
“怎么可能?”
没错,按理来说当时的草加已经变成了Kaixa才对,高翔是阻止不了他的,所以……
“我也变身了。”高翔再次抛出一枚惊天炸弹出来,雷得真理和启太郎大脑一片混乱。
“什么!?”
高翔就知道会是这样,解释起来特别麻烦,只能捂着额头头痛道:“先听我说完,将草加阻止后他就软了,巧是被别的Orbr /hnoch打成这样的,至于跟我们回来的长田小姐……”
他顿了顿,看见长田结花的身子全都僵硬了起来,还是无可奈何地说出来:“她就是我们从草加手下救下来的鹤型Orbr /hnoch。”
“怎么会!”启太郎第一个难以接受地站了起来,拉住了巧用力地摇晃着,“阿巧你们是弄错了吧!长田小姐怎么会是怪物呢?!”
“笨蛋!你弄疼我了!”乾巧脸色发绿地挣脱开他的手。
没有理会那边的喧闹,高翔只是默默观察着长田结花,她现在极度的慌乱,还带着无法掩饰的痛苦。
身为Orbr /hnoch似乎对她而言也是个巨大的打击,还有抗拒自己身份的Orbr /hnoch存在吗?
他真的从来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是在空我世界里养成的思维习惯,那里遇到的每一个怪人都不是良善之辈,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当然习惯性地认定Orbr /hnoch中没有所谓的好人。
“啧……局势又混乱了起来,Orbr /hnoch中也是分为两派的吗?”高翔可怜的脑细胞又死了一堆,而且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然后他望着结花,犹豫了一会,自她在天桥上显出真身后第一次开口询问道:“长田小姐……你杀过人吗?”
长田结花身子猛地一颤,像是在夏天里堆积的雪人,于恶毒的阳光下开始溶解般岌岌可危地摇晃着。
“我……我……”她发白的脸色就像是被法官决下了审判,心脏怦怦乱跳着,“我……”
看着长田结花露出了灰暗的神色,思绪崩乱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就已经知晓了答案。
“……”高翔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只觉得这个少女柔弱得可怜,承受了不该她这个年纪应有的沉重,只能喃喃道,“是这样吗……”
气氛再次归于沉默,只是莫名地、显得肃杀了起来——从高翔身上,释放出的,凌厉的杀气。
长田结花的脸色更白了,被她心中的白马王子身上独属的杀气击倒了。
一直沉默的乾巧终于无法抑制地开口了,颤抖道:“她是因为我……因为我才那样做的!那些不良们——”
脑袋无比地疼了起来,高翔低头不语。
“她原本是可以自己逃走的!你明白吗!?”乾巧狰狞着脸,拖着受伤的身体,扑倒了高翔的怀中将他重重撞在身后的墙上,大吼着强调道,“她是为了救我才被背负了这些罪孽的!你明白吗!?”
高翔的气势一滞,终于抬起头来,与死死盯着他的巧对视起来。
他隐隐有些被说动,但更多的是因为此刻的巧攥紧自己衣领的手在颤抖。
低头仔细确认了一番,没错,是剧烈的颤抖。
他不明白为了一个长田结花巧会这么的激动,也许长田确实是迫不得已,身为Orbr /hnoch的她也十分值得同情。
可巧是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他激动的情绪从何而来,只是为了解救了自己的少女鸣不平?
“你……”高翔有些不自在地吞了口口水,巧此时就像是落入湖心的溺水者,正死死地抓住了自己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他为什么落入了那片无法逃离的大湖?
乾巧狼狈的伤势依旧显眼,可是却发挥出超越平日的力量将自己压紧在墙壁上,昂着头紧盯着身材略高的自己。
“你明白吗?”他又轻声重复了一遍,但此时的高翔无法理解巧的暴动,只是看清了他眼中暗含希冀的光芒。
那是……满含期待、无比渴求的,如星夜般——孤独的光辉。
“我……我不明白,”挣扎了一会,高翔还是不愿意欺瞒自己的内心,难受地纠结道,“我还是没法就这么接受杀人这种事……”
他突然感觉自己自己的身子一松,原来是听到这话的乾巧将抓在他领口的手一松,压在墙上的力道也默默一撤。
巧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死灰,那是在结花眼中同样见过的心灰意冷的绝望。
“呼呼呼……”巧沉重地喘息着,刚刚质问高翔用尽了力气,他缓慢退出客厅,往卧室的方向而去。
高翔觉得心颤,仿佛如果不做些什么一些事情可能就无法挽回,于是不由自主地冲他喊道:“我无法接受这种事情!但……就是这种道德夹缝出的问题最让人痛苦!我不怪长田小姐做了这种事情,可这终究需要有人负责!”
“……”
“你明白吗?巧!”高翔几步上前将他拦下,按住他的双肩,沉重地压抑道,“我不怪她……可这件事终究需要一个答案……给我个答案吧,结束这一切的句点。”
巧沉默下来,又一次抬起头来注视着高翔,低头抬首之间高翔就觉得巧变了,他无声无息变得成熟了。
那双眼眸里原本清澈的光忽然变得斑驳,像池水中倒映出的树影,但却依旧坚定。
巧转过身看向众人,低声道:“如果连守护也成了一种罪孽……那就让我来背负所有的罪孽,一直战斗下去!”
然后他静静看了眼高翔,眼中流露出不明的意味,似解脱似自嘲道:“这就是,我的答案。”
“……”高翔垂下眼眉,此时的巧不再是那个莽撞的青年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觉悟和坚持。
再次抬眼的时候,他坚定地回望过去:“这就是你的答案的话……就算上我的一份。”
乾巧眸子一动,半响后才轻轻笑着嗯了一声:“……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