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扣人心弦的礼物
“为什么是《当春紫苑盛开时(ハルジオンが咲く顷)》?”林真秀着眼前这盒尚未正式发售的乃木坂46第14张单曲,心下嘀咕,又将纸袋中所有CD都拿出来摊在面前,发现除了这盒外,其它都是欅坂46的《沉默的多数派》——TYPE-A、TYPE-B、TYPE-C、通常盘、Sbr /ecial版,一个不少。
“那就不可能是拿错了。”他做出判断,但也更加迷惑了,“欅坂46的总经纪人塞给我乃木坂46的单曲做什么?”
当视线再次回到CD封面,从四宫格中的桥本奈奈未、生田绘梨花、西野七濑和白石麻衣的半身像上掠过时,他忽然意识到,印在封面上的成员既不是全体,也不是center,那就不是默认的Tybr /e-A,这是在用版本暗示什么吗?
林真秀上网查了下,发现手头是Tybr /e-B,再回想封面那四个人,不由生出一个念头:是生田还是西野桑借茂木桑的手给我?手指下意识在封面中这两人的脸上划过,传来的流畅手感让他又发现一个异常的地方——CD盒没有塑封。
送人的东西照理不该拆封,他想到一种可能:同一个版本中,CD和DVD都相同,只有附赠生写是随机的。所以,拆封是为了放特定的生写进去?然而,打开CD盒后,他只看到一张CD和一张DVD,没有生写的踪迹。
“看来并非为了让我猜到是谁给的,才拆封换生写,而是为了不让我误会,拆封拿走生写,和我玩猜谜游戏吗?”林真秀心道。他的好胜心被激起,对照资料,再次检查这盒CD,很快发现人为操作的痕迹——Tybr /e-B的封面,Tybr /e-D的CD,Tybr /e-C的DVD,就是个缝合怪。
琢磨会儿后,他统计了下除表题曲外,与自己有关的成员在这个缝合怪中出现的次数,一个昭然若揭的排列随即出现在眼前——封面有生田绘梨花、白石麻衣和西野七濑;CD里有C/W曲《遥远的不丹》中的生田绘梨花、堀未央奈和卫藤美彩;DVD里有MV《钓鱼池(釣り堀)》中的西野七濑,个人PV中的生田绘梨花、卫藤美彩、白石麻衣。这些人出现的频次从高到低分别是:生田绘梨花(3次)、白石麻衣(2次)、卫藤美彩(2次)、西野七濑(2次)、堀未央奈(1次)。
他又查了下从Tybr /e-A到Tybr /e-D的封面、歌曲、MV和PV的成员出现情况,反复排列组合后,发现只有在眼前这个缝合怪中,雪峰欧石南的身影才会在照片、歌曲和视频中全部出现,而且次数最多,堀未央奈要不是因为与其同在C/W曲中,一次出现的机会都没有。
“是你吧,和我玩这种游戏,提醒我该做什么吗?”林真秀笑了笑,又皱起眉头,“是因为白色情人节吗?要不要回应呢?”想了会儿后,自尊心让他做出否定的决断,“我和西野桑之间并没有什么,给你的解释也没说假话,是你先减少了往来,情人节也是你先不附上卡片,总不能现在抛来一根骨头,我就要急吼吼凑上去咬吧?”
尽管如此,这个男人还是惆怅了许久,看着手头的CD,视线落在“遥远的不丹”几个字上,不由得想起两次听到这首歌的情景,叹了口气,将CD插入光驱中,连上笔记本电脑,找到C/W曲,点下播放,一段二胡独奏随即响起,紧接着各种乐器的混音相伴而生,宛转悠扬却又浓烈鲜明的中国风旋律在房间内开始回荡。几秒之后,生田绘梨花的声音出现,将他带到回忆之中。
…………
“いつかあなたと、共に访ねてみたい(多想某一天和你一起前往)”
“谁も心に、彼(か)の地探しているよ(每个人也在心底寻找着这样一片净土)”
当最后一句歌词在雪峰欧石南浑厚有力的嗓音中被唱出时,歌曲进入最后的高潮,他的情绪也被带上高峰,又在音乐旋律戛然而止那一瞬间重重摔落。
接下来播放的是under曲《不等号》,但林真秀已没兴趣再听下去了,随手关闭播放软件。在将CD放回CD盒时,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在DVD上,看到了《钓鱼池》这个有趣的歌名。
“钓鱼池”本身没什么有趣可言,纯粹是因为他学中国语出身,又工作在能用汉字就不用假名的外务省,在看汉字和假名混合的词时,如果很随意一瞥,有时就会只注意到汉字,而忽略假名,尤其是那些去掉假名一样能理解的汉字词,“钓鱼池(釣り堀)”就是这样,第一眼看成了“釣堀”,在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幅场景——握手会上,西野七濑满面笑容,隔着栏杆用恋人握方式和堀未央奈握着手,对方却是一脸嫌弃的模样。这离谱的想象让他差点笑出声来,也生出看一眼那首MV的兴趣。
打开视频,首先出现的是名为“つり堀武蔵野園”的室外钓鱼池正门,镜头随即以第一人称视角晃动着进入,向由常在《乃木坂46 Show》中出场的田中要次扮演的店主说要钓鱼,又跟着去取钓鱼竿。
当镜头沿着中央栈道走向钓鱼池时,画面中出现竖排的“乃木坂46西野七濑”字样,钢琴前奏随之响起。几秒后,西野七濑的歌声随着伴奏传出,镜头随即切换成第三人称,穿着西瓜红色卫衣、灰色长裤,双手握着钓鱼竿,坐在池边塑料凳上,像是正处于刚失恋状态的软萌少女出现在画面中央。
这首将恋人比喻成鱼的歌从头至尾都处于中音段,高音不上去,低音不下沉,唱的水平也远远不如《遥远的不丹》,但旋律婉转悠扬,歌声温柔平和,似乎融入了感情,还是让偏爱此类风格的林真秀认真地听着,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甚至开始好转,以至于在结尾的钢琴独奏声中,看着撑着伞在雨中旋转身体向前奔跑的西野七濑,微笑着调侃,“饭团很大,伞的质量太差,穿着高跟鞋飞奔,不怕崴脚吗?”
既然已经看了MV,他索性接着继续看那几个个人PV,还评头论足了一番。
在看了生田绘梨花的《生田绘梨花和蠕动君》后,对于那个蠕动君可以时刻和雪峰欧石南在一起,小的时候能从上衣下摆钻到衣服里,又在那对雪峰上跑来跑去,等大到好似等身抱枕时,还能享受被抱着滚榻榻米的待遇,不无恶意地点评,“就是伪劣荷兰猪养半年成为二师兄的悲伤故事。”
在看白石麻衣的《长得像白石麻衣的多田敦子》时,听到她对男主说“那如果白石不做偶像了,跟你说,和我交往吧,你怎么办?”撇撇嘴,酸溜溜地道:“她的眼光有那么差吗?”
只有看卫藤美彩的《MISA and SAMMY in their awkward moments》时,这个男人才能情绪平稳地看到结束,摩挲着下巴,心道:“卫藤心里也有狂放的一面吗?要不真和她去一次迪士尼,在太空山的快速俯冲过程中释放自我?或者去幽灵公馆,用尖叫声将郁积之气排出体外?她一直扮演贤妻良母也该很累了吧。”
等看完这些PV,夜色也越发深沉,林真秀收拾了下后,上床睡觉,当脑袋挨着枕头时,不觉想起生田绘梨花在PV中抱着蠕动君滚来滚去的模样,思绪一时发散,想到白石麻衣和卫藤美彩都是成熟的女性,和她们在一起时总会联想起家庭、责任和第二代,放松不下来。堀未央奈还没有成年,和她在一起有点感觉像在养女儿,时不时生出点罪恶感。反是最年轻的雪峰欧石南,由于脸型和身材都偏成熟的缘故,和她相处时,既能因她的青春活力而纾解精神上的压力,又不会因为一眼能感觉到年龄差距而束手束脚。
想到这里,这个男人有些犹豫——她会不会在等着我给她发消息呢?但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的那几个承诺随即浮上心头,终究叹息一声,闭上眼睛。
…………
就在他进入梦乡时,一场IM上的对话在深夜里展开了。
先是一来一往的文字消息。
“明天要早起,记得定好闹钟,要我来接你吗?”
“定好了,不会睡过头,不用来接。”
然后,语音通话的邀请跳出来,随即接通。
“我就知道你还没睡觉,果然试出来了。为什么答应早睡却没做到?不会是在等林企画官的消息吧?”
“矢吹桑你竟然骗我,怎么可以这样呢?呜呜……”
“别装哭了,也别等了,现在都没等到,肯定不会有了。”
“不会的,林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出来。”
“我不是说他猜不出,是说他猜出了也不会给你发消息。他又不是你的粉丝,冷淡那么久,以为招招手,给个暗示,就会摇着尾巴凑上来。在关岛时不是试过了吗?你抢着去跳伞,还让我和香蕉人桑打招呼,看他会不会心疼,来安慰你,结果呢?死心吧,没用的。”
“可那不是矶野桑逼的吗?不准我再去见林,也不准我在IM上和林多说话,还让矢吹桑你每天检查?情人节的礼物,要不是矢吹桑盯着,我会不加卡片进去吗?”
“你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啊。你的IM我就算每天看,要真发了什么,你再删掉,我还能发现?情人节礼物,你跟着补上卡片,甚至单独发条消息当卡片,我还能察觉?还不是想借这机会试探下你在林企画官心中的地位?看他会不会来哄你?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身から出た錆)了吧?”
“那不是矢吹桑因为他被矶野桑骂了,我生他的气吗?都怪他把那份MC合约给了娜酱,才引起矶野桑的疑心,去了解写真集发售纪念会的情况,结果害了矢吹桑你。”
“你再花言巧语也没用,反正这回是最后一次帮你了。以后可别再折腾我了,要是害得我被矶野桑开除,对你也不是什么好事。”
“别啊,矢吹桑……”
“不用再说了,赶紧去睡觉,明天我来接你。”
“等一下……”
“还要说什么?”
“矢吹桑,你都投注这么多了,一无所获就太亏了,再多帮我一下吧,也许就多这么一下,之前的帮忙、被骂都能有回报呢?茂木桑这里的人情也更容易还了吧?”
“你啊,就是被爱情蒙蔽了双眼。你有林企画官的联系方式,关系也没到决绝的地步,只要自己想清楚,之前是用什么打动他的,接下来在这方面继续加大力度,他能被打动一次,肯定能被打动第二次。还有,既然是你更想继续下去,那就只能你再主动一点,找我可没什么用。”
“我明白了,谢谢矢吹桑。”
“以后老实点,别再害我被矶野桑骂就行了。”
“不会的,我有信心,一定会让矶野桑以后为这件事还要表扬你。”
“谢你吉言了。赶紧去睡觉,明天我来接你。”
“嗯。”
语音通话结束,许久之后,响起喃喃自语之声。
“矶野桑说过,谎言,重要的不是说谎的内容,而是为什么说谎。林既然为了你说谎,那么,接下来只能对不起你了。”
…………
对林真秀而言,这一夜过去后,累心的2016年3月第三周也就过去了。周末在宿舍中好好休息了下,期间最累的事也就是给怂货当知心大姐,宽慰下对方有点低落的情绪——和白石麻衣关系很好的永岛圣罗这天在名古屋举行的under live公演上正式毕业了。原本第四周他也会很头疼——周六是他的生日,肯定会有人约一起吃饭,但由于要带队去韩国参加《PRODUCE101》最后排名的现场录制,可以幸运地躲开。只是,一些相应工作在这一周也必须完成。有些可以让村上骏去做,比如和同去的事务所代表进行最后人员与行程的确认;有些就要自己去做,比如约国内广报室长石川义久一起吃饭,托对方再次联系那些驻外务省记者俱乐部的记者,为3月26日在日本播放的最后一集加强宣传。
周一晚上,他在差不多约好的时间和石川义久确认后,拿起挂在椅子上的风衣,还有雨伞,离开办公室,一路琢磨着后藤兼辉下午发来的东音大学生出席率要求说明,以及提出的“东音大允许最多休学两年,留级四次,把出席次数拆分,用十年毕业”的思路,来到本馆厅舍一楼大堂的门口等候。
此时是外务省下班的高峰期,从电梯厅到大门口,不断有职员成群走出,在门口打开伞,走进雨中。林真秀等得有些无聊,视线投向门外,看着在高压汞灯洒下的青白色灯光中显得颇为密集的雨滴和向着大门单向流动的人流,感受从门口不断吹拂进来的阵阵微风和湿润空气,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占据了他的大脑。
就在寻找为什么会有似曾相识感觉的答案时,远处大门口停下一辆出租车,随即有两人在车前灯投射出的黄色光线中下车,打着伞,向本馆厅舍大门走来,这种与人流正相反的动作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视线落在这两人身上,不觉随之移动,一直到对方一前一后进入大堂,一边收伞,一边环视大堂,注意到他的存在,并走到他面前。
“早上好,横井阁下。”林真秀向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欠身行礼。
“很久不见,听说你现在是企画官了?”现任日本驻土耳其大使横井裕微笑着道。
“是,前年8月晋升的。”林真秀恭敬地答道。
横井裕1979年东京大学教养学部毕业后进入外务省工作,是他在中国学院派里的大前辈。2010年时,也是时任驻上海总领事的对方指名他这个新出炉的派系后辈支援领事馆的世博会工作,才顺理成章地获授领事官补,得以从研修时开始计算正式资历,可是不小的恩情,他自然要表示恭敬。
“那明年又要晋升了吧?届时是不是该出外了?”横井裕又关心地问。
“都是为国民效力,无论哪里都可以。”林真秀不明所以,用标准话术回复。
“你虽然有过驻外经历,明年并非必须出外,但履历还是更丰富些为好,多考虑下吧。”横井裕微笑道,等得到“是,我一定会郑重考虑阁下的建议”的回复后,点点头,说了一声“我还有事,就不多说了”,转身离去。
他望着那两个离去的背影,微一思索,拿出手机,在IM上给岩本桂一发了条消息,“刚才看到横井前辈了……”没过一会儿,收到看起来完全无关的回复——“山雨欲来风满楼。”会意一笑,收起手机,下意识地考虑是否向易旭暗示一下,但想起从BJ谈判的那天晚上到现在,易旭发来的消息中没一条是主动解释当晚的事,也就懒得理会,转而又研究起这位大前辈在1993年之后的履历了——驻美大使馆一等书记官、参事官、驻华大使馆参事官、经济协力局有偿资金协力课长、亚洲大洋洲局中国课长、驻马来西亚公使、驻美公使、驻上海总领事、驻华公使、外务报道官,现任驻土耳其大使,现在回国,显然准备继任驻华大使了,与片山和之一样是他接下来可以效仿的对象。
研究了一会儿后,石川义久到了,林真秀走上前招呼,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十几分钟后进入虎之门一家外务省职员常去的居酒屋,在吃饭的时候,他婉转地再次提出《PRODUCE 101》即将结束,希望能最后宣传一次,抬升收视率的请求。
石川义久2013年时曾担任过文化交流·海外广报课人物交流室首席事务官,和林真秀有一点同僚的交情,且《PRODUCE 101》的国内推介是新美润通过水嶋光一安排广报文化外交战略课交由国内广报室执行的任务,这次之后也不会再有,就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
事情顺利完成,林真秀的心情松快不少,顺口向对方请教起和国内媒体打交道的经验,石川义久一一回答,最后开了个玩笑,“林快晋升室长了吧?我明年大概也要出外了,你了解这么多,是有兴趣来国内广报室吗?”
“都是为国民效力,无论哪里都可以。”他条件反射式地答道。
“如果想多接触下媒体,去国际报道官室更好一点。”石川义久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掩饰刚才的失言——国内广报室长因为外务省的宣传工作主要针对国外,国内部分只是附带,地位并不重要,又因为是明确的室长职位,就常被作为入省二三十年的非职业官僚在退职前的最后安慰和过渡。
如石川义久自己,1987年早稻田大学毕业后进入外务省工作,由于是非职业官僚,2000年才晋升为课长补佐级的日本东盟贸易投资旅游促进中心总务部长代理,又过了13年方晋升为准室长级的文化交流·海外广报课人物交流室首席事务官兼对日理解促进交流室首席事务官,再经历地域调整官、企画官等室长级职位,最后获得这个正式的室长,但也就能当半年到一年,接着就会安排出外,在一个小国当一任总领事,进入半退休状态,等总领事任期结束后,正式退职。
因此,对职业官僚说去国内广报室担任室长,小心眼的人或许会觉得是在诅咒自己,倒是说去国际报道官室没什么问题——外务省的国际报道工作由课长级的国际报道官主管,部门的日常事务性工作由其助手,通称国际报道官室长的国际报道官付(国际报道官室担当)负责,由于工作的重要性,一般由职业官僚出任。
林真秀当然没那么小心眼,反而怕对方有契尔维亚科夫的心态,只好装作很有兴趣地问:“不都是应付媒体吗?为什么国际报道官室更好一点?”
“大臣、次官他们更看重国际报道。而且,我们总归要出外,在国际报道官室和那些国外媒体的记者熟悉了,出外后也好展开工作。”石川义久答道。
他立刻明白了话中含义——职业官僚首次出外,通常会先担任文化交流领域的职务,然后再是担任经济领域的职务,最后担任政治领域的职务。而无论在哪个领域工作,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成绩斐然,国外媒体的报道都是重要考核指标之一。政治和经济方面,只要事情比较重大,国外媒体会追着询问,不用多费心思,但文化领域的报道大多在两可之间,很考验负责人的公关能力。有了在国际报道官室和国外媒体打交道的经验和积累的人际关系,一旦出外,就有先发优势。
“受教了。”他举杯敬酒,但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只觉得自己明年晋升时或许就要出外,已经赶不及了。等六年后回国,国际报道官不是核心课,不太可能去,现在也就无需重视。
接下来,两人默契地只谈风月,直至结束,其后几天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唯一让林真秀不时烦恼一下的只有给广野早苗送什么生日礼物了——周六就是对方的生日,实在不能再拖了。然而,他还没做出决定,他自己的生日礼物却是先到了。
会在3月25日、26日去韩国出差的事,林真秀很早就告诉应该告诉的人,也因此,有些生日礼物24日这天上午就送到了外务省,而和他有暧昧关系的几个姑娘送的礼物自然全都到齐。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尽管装聋作哑不承认,但实际和交往也没有多少差别的女性送来的生日礼物,未免很是期待,等到中午休息时间,就开始检视。
按照认识的前后顺序,第一个拆开的是堀未央奈送的礼物——印有樱花图案的包装纸内是一个立方体状的白色蒙皮盒子,上面放着一张生日贺卡。拿走贺卡后,“SEIKO”几个字母出现在他眼前。
手表吗?他想起带那个娇俏少女去Club Chick的事,有了一丝预感,打开盒盖后,也不出所料地看到一块精工新盾牌5号手表,和自己常戴的黑武士同款,唯有表盘和表圈是翡翠绿色,表带是银色,与黑武士通体黝黑不同。
林真秀拿到手上仔细把玩了一会儿,满意地放下,再打开生日贺卡,见上面除了生日祝贺的话外,还有一段看起来有点质朴、笨拙的手写附言——“黑武士很配林的身份,但我觉得绿水鬼更贴近林的内心。等我过几年攒下钱后,买真正的绿水鬼给你。”
那些配色中,绿水鬼确实是他最喜欢的,只因公务员需要低调内敛,才退而求其次选了黑武士。能猜中他的喜好,其中意味足以令人感动,他不觉微笑着轻声道:“小笨蛋,一百多万円的手表是公务员能戴的吗?”转而又是一声轻叹,“还是想着再过几年啊……”
半是喜欢半是忧地放下娇俏少女送给自己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后,林真秀接着拿起白石麻衣送的礼物,是一个稍微有点鼓的白色信封,从中抽出一张生日贺卡和一个用包装纸包好的长条形物件,等拆开包装纸后,一个印有“RING BELL”字样的黑色纸盒出现在他眼前。
礼品券?他有些失望。リンベル(RING BELL)是一家著名的礼品公司,礼品券也是常见的馈赠用品,但以两人之间的关系而言,生日送这种礼物未免有点漫不经心了。
然而,当打开纸盒后,他的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瞳孔更是瞬间放大——盒中放的不是礼品券,而是一张宫城县“奥州秋保温泉蘭亭ペア宿泊”的1泊2食双人招待券。离开关岛那天怂货在酒店里发出的诱惑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心跳也加速了不少。
沉默一会儿后,林真秀苦笑着将纸盒放在一边,想先躲避一下,可等打开生日贺卡时,同样出现的手写附言让他的心情还是难以平静下来。
“想有一个地方,没人能认出你和我,可以一起安静地看着山或海,听着风声或心跳声,暂时离开尘世纷扰,同享这一刻的快乐。”
“不愧是ace,就是比堀有钱。”他最后只能强行用很小的价格差来插科打诨,又赶紧拿起卫藤美彩送的生日礼物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相比前面两份礼物,这份体积就大很多——大约是四个鞋盒平铺那样大,还相当沉,让他有点好奇。等打开盒盖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整套男士衣物。
他很是愣了会儿,才一件件拿出来,一件件看过去——有一件白色背心、一条灰蓝色内裤、一件萌木色圆领薄毛衣、一件黑色休闲风衣、一条棕色休闲西裤,还有一双黑色复古乐福鞋放在最下面,从里到外,从头到脚,全齐了。
这些衣物传来的手感都很柔软,让他心也跟着一起柔软起来,当不经意间看到盒子内的角落处还有一双赤红色的中筒棉袜时,笑容终于从心里来到脸上,怀着“这样搭配看起来很不错”的美好心情,拿起原本放在衣物上的生日贺卡,去看那个总给自己带来温婉人妻感觉的女子写了些什么。
“第一次送林生日礼物,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送什么才好,好像什么都可以,又好像什么都需要,就想着都送吧。那件SEEK背心别看稍微有点硬,但它不会起球,穿着会很舒服。SCHIESSER的莫代尔内裤透气性好,最适合一直坐着办公的你了。平时总是穿深色洋装的话,是很稳重,很给人安心感,可我也想看到你更加年轻的形象,能一起去游乐园的那种呢。这件GLOBAL WORK的毛衣,还有RAGE BLUE的风衣,都说适合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等着哪天你能穿着来到我眼前,亲眼看一下是什么模样。别忘了Hender Scheme的乐福鞋,我买之前让店员搭配过衣服,觉得很合适。那双袜子,你不想穿也没关系,但如果能穿着来,我会更加高兴——美彩美彩的应援色哦。今年就先这样吧,明年再给你搭配一套洋装,我对自己的眼光除了自信外就只有自信了。”
看完这张大号贺卡上写得满满当当的娟秀小字,林真秀的心更加柔软了,又想起自己去年御中元写给对方的卡片,不觉有些惭愧,认真地再看了一遍,才依依不舍地放在一边,将视线投向最后一份礼物,有点犹豫,但很快自欺欺人地想:连广野的礼物都收了,还忌讳生田的做什么?于是,麻利地将礼物拿到身前,拆开包装纸,一本写真集随即出现在他眼前。
《転調》?为什么又送我一次?他看着封面上那个端庄少女的开朗笑容,诧异地想,但很快发现和自己送给久保史绪里的那本不是一回事——更厚,照片更多,但从装帧来看,不像是正式的出版物。
盘旋在他脑海中的不解最后在贺卡的留言中得到答案——“这是集英社送给我的特别版,有很多写真集上没有的照片,总共五本。父亲一本、母亲一本、姐姐一本、我自己留一本,最后一本就给林了。”
真的只有五本?他莫名想到这个问题,但也立刻意识到,是不是已经无关重要了,对方想要传递的意思已经刻入自己的脑海,再也无法抹去。
只是,该怎么回应呢?林真秀迟疑了——这是生日礼物,不能像那盒CD一样装聋作哑,但看到其他几份生日礼物,最后也只能狠下心,给了公事公办一样的回复——拍了一张写真集的照片,附上一句“这是一份值得珍视的礼物,我会好好保存的”,在IM上发过去。接着就是有些忐忑地等着回复,下午的工作都因此分心了不少,直至下班前收到看起来同样像是公事公办的“林喜欢就好”,这才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顺手将刚收到的来自高濑早百合的快递扔到办公桌下,起身离开办公室。
顶着中雨回到宿舍后,他将那些礼物放好,出门来到附近一家便利店,将去年御中元卫藤美彩发给自己的照片打印出来,又买了个相框,回到宿舍,洗了澡,换上收到的全套男士衣物,戴上那块手表,开始给今天收到的生日礼物写回复。
先是在电脑上打开堀未央奈去年御中元时发来的那张戴着“长乐未央”手链的照片,接着撩起袖管——避免衣服被拍到,模仿诺基亚牵手主题品牌形象照片,指尖与屏幕上的少女指尖相接,“咔嚓”一声,拍下照片,在IM上的对话框内输入“Connecting you and me.”
接着,又将白石麻衣送的招待券拍了张照片,犹犹豫豫地在IM上的对话框内输入“温泉水滑洗凝脂,真是很期待。今年你们夏巡在仙台是8月13日、14日对吧,连续两天劳累后,或许是泡下温泉,放松身心的时间?都到御中元了,总该享受一次假期才对。”
最后,他将打印好的照片装入相框,放在办公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边,又找了个手机支架,将手机放上去,摄像头对准自己,用定时拍摄功能反复试验,终于拍下一张同框了自己这身衣服和相框的照片,在IM上的对话框内输入“很好的搭配,让我感觉站在你身边时,似乎更配了。”
等全都准备好后,他深吸一口气,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轮流点下IM中三个对话框的发送键,抢在同一秒内将消息发出,松了口气后,喃喃自语,“都是一张照片一句话,同一个时间发出,就算对质,也不能用不患寡而患不均来抱怨了吧。”
说罢,这个男人自嘲地笑起来。然而,笑声还未落,IM上的提示音就已急促地连番响起——回复到了,只能痛并快乐地去哄自己的孽缘,直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想着明天就要出差,心累的他也就顺势上床睡觉,但没一会儿又爬起来,给自己兄长打电话——送给广野早苗的生日礼物还没安排呢。
只是,这份礼物令他的大学同期在生日当天高兴之余,也感到深深的疑惑,思来想去不明所以,就拍了张照片,发给桑子真帆,再打电话过去问:“你说林送我那么多大米是为什么?‘伊达正梦’有没有特别的含义?”
好一会儿后,NHK女主播的声音传来,“就看你自己想要怎么理解了,可能是暗示给你以后主持中馈练手用,也可能是说,我实在想不出该送你什么,只好送这个最万能的礼物。”
广野早苗良久无语,最后茫然求助,‘那我该怎么理解呢?’
“就看你自己想要怎么理解了。”桑子真帆重复之前的话,有些不忍,叹了口气,提醒自己的同期,“林好像现在变坏了。”
等挂了电话后,广野早苗怔怔发呆,忽然生出现在就去外务省,将人揪出来,当面说清楚的冲动,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冲动——毕业典礼那天蒙受的羞辱,她不想再碰到第二次。而且,今天是周六,林真秀是不是在外务省加班也为未可知。最终,只能眼角含泪,在心中呐喊,“你这混蛋,倒是出来说清楚啊。”
只可惜,这个混蛋此时人在韩国,刚从大巴下来,踏上大邱东城路的地面,无论如何都过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