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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苏德战场是决定性的战场(1)

  与音乐家分别的第二天,罗贝尔等人就抵达了哥萨克少尉的故乡扎波罗热。他们再次将几个经不起颠簸的重伤员留在了医院,之后继续向哈尔科夫进发。

  除了中间被德国佬的战斗机扫射过一次,付出了几人牺牲的代价外,他们终于还是在8月24日傍晚抵达了苏维埃乌克兰东部最大的工业城市哈尔科夫。少尉把剩下的伤员移交给火车站附近的哈尔科夫第6医院后,便带着剩下风尘仆仆的骑兵折返基辅去了。

  看着骑在马上远去的黑袍子骑兵,罗贝尔不由得叹了口气,那个少尉恐怕比自己还要年轻,而且并没有佩戴婚戒。

  愿他和他的战士们好运吧。

  由于罗贝尔将自己的药品都散给了其他人,再加上在近一周时间里奔波颠沛还得不到清洁,他的伤口果不其然发生了感染,所以只能在这医院挨一通清创“酷刑”。

  “死都不怕,还怕疼吗?(德语)”会德语的护士一边用冰冷而无情的酒精棉球用力按罗贝尔的伤口,一边嘲讽这位疼到五官扭曲的外国飞行员。

  “死不疼啊。(德语)”

  “真的?(德语)”

  “当然是真的。”趴在病床上晾屁股的罗贝尔刚要像这位文质彬彬的护士小姐说明战斗时的心态,就听到一阵尖啸声划破了哈尔科夫的天空,然后是类似装水的罐子破碎的声音。

  接着,罗贝尔和护士就惊讶的发现,天空好像突然亮了许多——过不多久,又暗了下去。

  “德国人把储油罐炸了!!快组织伤员转移!!!(俄语)”

  不知道是谁跑到大厅里吼了一嗓子,接着整个医院都陷入了混乱和恐慌之中,正在为罗贝尔上药的护士听闻立刻以更大的力度上下刮了几下他的伤口,让他疼得直接叫了出来:“德国佬打过来了?!(德语)”

  年轻的护士显然有些慌了,她手忙脚乱地整理好医疗用具,同时告诉罗贝尔他们面临的情况:“德国鬼子炸了储油罐,那里面有能供整个方面军用好久的油,就在我们北面两个街区!(德语)”

  “上帝啊!”罗贝尔一下子忘记了疼痛,直接提上裤子从病床上一跃而起,“我还能行动,我跟你走,需要我做什么?(德语)”

  “咱们去带走药品!跟我来!(德语)”

  护士小姐匆忙地跑开了,军靴把地板踩得山响,罗贝尔咬牙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两人先后冲进来医药室,那里已经有一个军医和一个护士在往麻袋里划拉药品了。

  “卡佳,你去提血浆!(俄语)”

  “是,中士同志!(俄语)”被称为卡佳的护士立刻用德语对罗贝尔转述了上级的命令,“我们搬血浆粉和浓缩液,你拿这两箱——千万小心!它们比我的命都重要!(德语)”

  罗贝尔郑重地应下,提上两箱药剂就躲到角落里,等那三人收拾完,便跟着他们一块往外跑。他们穿过混乱的走廊和混乱的人群,一路跑出了医院。

  迈出医院门的那一刻,罗贝尔立刻感受到了滚滚的热浪,他的余光瞥见街角已经缓缓地淌来一条火河了。

  “就像他妈的火山爆发一样!”

  还好油罐里储存的是柴油,被燃烧弹引燃后也没有迅速爆燃,只是安静地流淌着、燃烧着。如果油罐里储存的是汽油,医院里的人恐怕根本没机会跑出来。

  “跟紧我,外国人!(德语)”

  护士卡佳与其说关心罗贝尔,还不如说是罗贝尔搬运的药品的情况。医院里的人跌跌撞撞向南跑了接近四公里,跑过一道坡之后才停下脚步稍歇片刻。

  医院的院长大致清点了一番人员物资,发现损失轻微之后,便打算带领医护、警卫和伤病员进驻地方医院,但他们很快被道路另一头的情况震惊了。数百个衣衫不整的青壮年,有的穿军装有的没有,大部分赤手空拳,只有几杆步枪,他们居然在劫掠街上的商铺!

  “我的马克思啊,这是怎么回事?!(俄语)”

  院长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就被涌上来的匪徒暴打一通,勋章、武器和手表几乎在一瞬间就被抢去。罗贝尔见状急忙放下药品掏出配枪,并把几个赤手空拳的护士和伤员护在身后,其他有武器的警卫和伤员也急匆匆地准备战斗。

  莫名其妙的内讧突然就发生了,两伙人直接在毫无掩体的大街上开始对射,一下就有七八个人被放倒。不过这边医院的警卫终究是军人,而对手只是一群兵匪不分、武器也不行的散兵游勇,所以胜负顿时便分明了。警卫和伤员们坚定地退壳上膛再次开火,就连罗贝尔都胡乱开了几枪(虽然什么也没打到),而另一边已经哄然退去,只留下一地狼藉。

  医院上下人人惊魂未定,同时也感到非常愤慨,纷纷咒骂这些开了小差的“叛徒”和“反革命分子”。好在过不多久,那群混账东西就遭了报应,刚刚离开的哥萨克骑兵排已经折返,干起了哥萨克的传统任务:镇压骚乱。

  罗贝尔他们看到,街道那头三十多匹雄壮的“顿河马”毫不留情地踩过了骚乱者的队伍,打头的正是这些日子一直护送罗贝尔的那个少尉,个别反抗的匪徒被弯刀当场劈了脑袋。

  哥萨克后面则跟着增援来的工人赤卫队,他们怒火冲天地将那些流氓一一逮捕,哪个敢逃避抗拒,他们就毫不犹豫地开火。

  “你们谁是领导?这里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怎能任由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事情发生!(俄语)”医院的院长惊怒交加地质问赤卫队员们。

  “我,斯捷潘·亚历山大罗维奇·维杰斯克,哈尔科夫第二拖拉机厂赤卫队长。”一个魁梧的工人背着上了枪刺的莫辛纳甘步枪站了出来,“但我不是这群匪徒的领导,这群狗娘养的是劳改营跑出来的。(俄语)”

  “劳改营里跑出来的?!(俄语)”

  “本该负责指挥他们的是市苏维埃的干部,但是他们现在全跑光了。要不是周边的市民向我们报告劳改犯们在抢劫,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还要感谢志愿来帮忙的哥萨克同志。倒是您,中校军医同志,车站那边的情况如何?(俄语)”

  “我们离开的时候,至少三个街区都烧起来了。(俄语)”

  “万幸方面军现在已经不需要多少柴油了。(俄语)”

  “不要动摇军心,赤卫队长!(俄语)”

  两个领导交谈了不多久,赤卫队员们便分出一些人手,帮助军医院转移到地方医院上。罗贝尔无处可去,自然只能跟着。等护士们安顿好伤员后,他又被扒了衣服挨了一顿棉球捅。

  这苏联护士看上去温柔又文静,下手是真的狠!

  清理完创口后,罗贝尔便问医院要了路条,希望回到莫斯科去。他本打算坐火车回去的,但现在火车站附近的大火把整个天空都染红了,他只能根据护士的建议,到方面军仓库外搭目的地是莫斯科的顺风车。

  只是他刚走出地方医院的大门,就惊讶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卢申科上尉?”

  “终于找到你了!”卢申科一把按住罗贝尔的肩膀,俨然大松一口气,“走,上车,跟我回莫斯科!”

  卢申科这次甚至都没开车,只骑着一辆边三轮,带着一个和他一块轮流骑摩托的士兵就来找人。两人在收到西方面军的消息后就离开莫斯科,沿着莫斯科-基辅公路一路来寻,打算将不算重伤的罗贝尔接回茹科夫斯基学院,省得再生是非。

  无论如何,这家伙好歹也是盟国领导人的家属,而且自己是非常“金贵”的战斗机飞行员,在基辅上空打得又很漂亮,稍微优待一点自是理所当然(何况接伤员回原部队也算不得什么优待),根本轮不到别人嚼舌根。

  难道还有混账东西打算留这个俄语都说不清楚几句的外国飞行尖子填战壕吗?

  三人连夜赶路,一夜无眠,第二日下午便回到了莫斯科。

  阿尔贝特三人早在莫斯科翘首盼望罗贝尔的回归,但等见到他后,又分明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纠结,显然是还在为之前扔下罗贝尔回莫斯科而愧疚。

  罗贝尔又不是个傻子,自然明白战友们的纠结从何而来,他也不劝解,只是故作不满地抱怨:“怎么,我一回来就摆臭脸,装样就能免掉请客?!今天我累了,但是明天晚饭得你们请!来苏联也不能改掉咱们法国空军的习俗!”

  尽管不知道这“请客”的习俗从何而来,但罗贝尔的话确实令阿尔贝特、斯蒂宾和拉帕奇尼松了口气,卢申科也因罗贝尔用词的改变(用“苏联”取代了以往的“俄国”)而略感欣慰。阿尔贝特直接伸手搭在了罗贝尔的肩上:“没问题,我们不怕大出血!”

  “葡萄酒是管够的。”卢申科在后面笑道,“每个飞行员都有酒精配额,你们也不例外。而且既然你们喝不惯伏特加,我就让后勤全换成葡萄酒,让你们喝个够。”

  “那多不好意思,葡萄酒肯定更贵吧?”

  “没事。”卢申科骄傲地回答道,“哪个苏联军人进酒吧之后点葡萄酒肯定是要被战友嘲笑的,我们都嫌葡萄酒度数太低,也就女军人有时候喝点。”

  “……”

  事实也果然如此,第二天四人重聚酒吧时,分明感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关注着,等卢申科说要葡萄酒之后,包括女服务员在内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果不其然”的轻视表情。

  “克吕尔少尉已经打下四架飞机了吧?”卢申科突然问道。

  “是的,还差一架也成王牌了呢。”罗贝尔嘿嘿一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那再努努力。”卢申科说道,“苏联飞行员击落五架敌机会被授予红星勋章,虽然你之前的战果不是在红空军中取得的,但红空军那边表态说,他们就把你们当成苏联飞行员,之前的战果只当是苏联飞行员在国外志愿参战获得的,红空军一样认。”

  红军的大气和包容实在令四个法国飞行员感慨不已,于是罗贝尔当即提议,为苏联、红军和布尔什维克党各干一杯,其他四人当然同意。连干三杯伏特加后,卢申科仍旧面不改色,又说起了另一件事:“回到莫斯科后,最高苏维埃又颁布了一个条例,是关于飞行员战果奖励的,卫国战争爆发以来的战果都算。”

  “所以……”

  “我们已经为你申请了。”卢申科说道,“一架梅塞施密特,1000卢布。”

  “一千卢布是多少钱?”

  这个问题可难住卢申科了:“一瓶这样的葡萄酒外头卖两卢布五十戈比,所以250瓶葡萄酒?”

  “你这么说让我这个很少去酒吧的居家好男人毫无概念啊。”

  “在巴黎的话。”拉帕尼诺指着桌子上的酒瓶解释,“虽然算不上什么好酒,也得至少30到40法郎了。”

  “七千到一万法郎,我一个月薪水才五千,真不少了。”

  虽然罗贝尔并没有多么高兴,但卢申科还是提醒他:“不过这钱不能换成外汇,你可没法寄回家。”

  “能换成外汇也没法寄回家。”罗贝尔闻言苦笑不已,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我家说不定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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