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 知识的意义,浅红徽章
一三五零二年,二月十六日,这是水川胜第三次挑战浅红道馆了。
水川胜,十五岁,来自关都地区金黄市旁边的晚秋镇,现在和父母一起住在金黄市。他家境虽不算富裕,但总归是吃穿不愁,作为独生子,父母对于他的梦想也都表示支持。在他十二岁生日过后,他便作为一名新人训练家,以地区联盟大赛的桂冠为目标,开始了旅途。
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水川胜吃了很多苦头。衣食住行,突然离了父母的照顾,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渐渐适应。除此之外,和自己的宝可梦相处的不顺,更是让他一度升起放弃的念头。
在家的时候,父母工作都忙,他最好的玩伴便是母亲的胖可丁。等到他自己终于可以出发旅行的时候,胖可丁还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了他。抱着小小软软的胖丁,那时候可真是开心极了,我也终于拥有自己的伙伴了,他激动的宣告全世界。
可培育宝可梦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曾经他需要做的,只是和胖可丁玩耍,仅此而已,其余的什么都不需要操心,父母便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切。可如今真正踏上了旅途,他才体会到这其中的心酸。
胖丁还小,需要精致的呵护和照顾,但很明显水川胜并不在行。有一次胖丁其实受了伤,但他却完全没有察觉,本来是小伤的硬是被拖成了重症,被送进了宝可梦中心的急诊。由于这件事,胖丁和水川胜有了隔阂,变得更加难管教起来。
那之后的几次战斗,胖丁故意使小性子,导致水川胜输掉了对决,还要被对手嘲弄。
——“就这?不如回家去好好读书吧。”
——“谁会选胖丁做初始宝可梦啊?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
——“我的卡咪龟可是花重金培育的,你拿什么和我比?”
——“没家世,没身家,就算给你集齐了徽章,又能怎么样?嗯?”
年少轻狂,水川胜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当即便是大打出手,和嘲讽自己的那个人扭打成一团。旁边的人劝阻不能便报了警,警察来了不由他们分说,就以寻衅惹事,扰乱治安的名义把俩人都拉回了警局。
那一次的结局,不外乎是水川胜被拘留七天,而另一人被判定为被动防卫,又因为他有钱有势能够打点上下关系,当天便被放了出去。
水川胜恨啊!
恨一切有家世的训练家,恨一切把他当笑话的人。
自那之后,所有事情都仿佛和他对着干。胖丁和他的嫌隙也越来越深,一年的时间转眼飞逝,他一共只赢下了三枚徽章,无缘当年的地区联盟大赛。
在那之后,他就变了。变得功利,无所不用其极。
第二年,他把包括胖丁在内的宝可梦都留在了家里,只带着新收服的蚊香蝌蚪踏上了旅途。这一次,他变得冷漠,开始算计,对宝可梦的感情也不再纯粹,只当它们是工具,是往上攀爬的阶梯。没日没夜的严苛训练,让他和宝可梦都身心俱疲,但他不肯就这么放弃,不肯就这么咽下那口气。
目标是岩石系道馆,他就疯狂突击,对自己手上的水系宝可梦进行特训,一切以拿到徽章为主。为了挑战水系道馆,就专门去收服几只草系宝可梦来特训,压榨它们的潜力,可以说是为了得到徽章而不择手段。
至于后续的培育?徽章已经到手,把那些工具宝可梦放生了就是了。
他的方法残忍却很有成效,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便拿到了四枚徽章,比他上一年一整年的收获都还要多。可随着他前进的脚步,他发现道馆挑战赛变得越来越难了。馆主们大多都没有使用攻略中提到过的宝可梦,反而都像是约好的一样,故意派出了一些强大的宝可梦。面对这样的挑战赛,他计划好的突击特训没能帮助他拿下胜利,反而还听了那些馆主不少的教训。
他们根本就是故意针对,有意刁难!
其中对他最不客气的,就是浅红道馆的馆主,阿桔。
——“你这样是不行的,靠这样突击特训是打不赢我的。”
——“就算你赢了末入蛾又能怎么样?我只要换一只宝可梦,你还能赢吗?”
——“不好意思,浅红徽章是不可能交给你这样的训练家的。等你想明白了再来吧。”
自己明明,明明已经战胜了他,他凭什么不给我徽章?就凭他不认可我?就凭他地位比我高?水川胜不服,他选择了联盟仲裁。可仲裁的结果却让他心寒,也再次验证了他的想法——
——联盟内部根本就是蛇鼠一窝官官相护!
他不服,他继续申请仲裁,可结果还是一样。直到去年的联盟大赛开幕,他都没能拿到这一枚浅红徽章。即便如此,他还是凑够了参加联盟大赛的八枚徽章,如愿报名参加了去年的联盟大赛。
可他运气不佳,从预赛起他的对手就全是联盟的嫡系训练家。各种强大的宝可梦轮番上场,各类秘传绝招更是层出不穷,尽管他已经做足了攻略,准备了对应的宝可梦进行克制,却还是止步复赛,甚至连淘汰赛的门槛都没能跨过。
越是想赢的,全盘皆输。
他恨啊!
水川胜怨恨所有有家世的训练家,恨他们什么都比自己好,不用吃什么苦就能够拥有这么多强大的宝可梦,能够掌握那么多他听都没听过的秘技。
他更恨浅红道馆的馆主,那个叫阿桔的联盟败类!他甚至不止一次猜测过,他预赛会接连遇到那么多强大的联盟嫡系训练家,说不定就是阿桔捣的鬼!是了,肯定就是这样!
怀揣着对浅红道馆的恨,对所有有家世的训练家的恨,水川胜没有就此颓败,反而是化悲愤为力量,开始针对阿桔的宝可梦做起攻略来。他立誓,新的一年,新的联盟大赛,浅红道馆就是他的第一块垫脚石!
第三次挑战浅红道馆,他为此还专门收服了两只独角虫,一路培育它们,给它们提供资源,就在前不久,两只铁壳昆才进化成了大针蜂。大针蜂是他准备用来对付阿桔的末入蛾的,本想此次一雪前耻,谁知阿桔竟然不在道馆,反而是他女儿坐镇,还搞出这什么辨毒挑战来。
老爸是馆主也不能这么瞎胡闹啊!
这辨毒挑战真的是乱来,就这么给一盒子毒液,再说一堆乱七八糟谁都听不明白的提示,然后就指望有人能答出来?怕不是在拿我们寻开心。
难道阿桔看到了自己的报名表,故意来的这么一出?怕不能面对被自己瞧不起的训练家打败的场面吗?哼,要是这么想的话,果然也合理啊…
胡思乱想,手忙脚乱,形容此刻的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挑战已经开始,水川胜看到周围的训练家都开始摆弄起那几支毒素来,但大多都是和自己差不多,满脸的不满,但又不想就这么放弃,所以硬着头皮乱来。
‘那是…!!’
无意间一转头,水川胜看到长桌的尽头那边,有一个训练家,正有条不紊的摆弄着一套装置,看样子是在加热?水川胜没见过这个训练家,他样貌平平,属于是丢在人堆里根本找不出来的那种,但他身上透出来的那股自信的气度,智珠在握的神态,却实实在在的让水川胜感到厌恶。
他知道,这样的训练家,只可能是联盟嫡系,还一定是颇有身世的那种。
辨毒挑战,他旅行两三年了都没见过几次。能像眼前这样从容解题的,他也是头一次见。
对方是他痛恨的人,可即便如此,他的目光还是不自觉的被吸引。看着他的动作,水川胜的内心深处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如雨后春笋一般,抑制不住地破土而出。
规则里面并没有提到说不能抄袭,若是自己依样画葫芦,就算最后没答对几个,总也有点辛苦分吧?水川胜心怀侥幸,但此刻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
还好…还好。这预备馆主果然不管这些,看来只要没有人恶意捣乱,她也不会做什么。
至于这些毒素,是要加热吗?像这样?
可恶啊…中间还隔了两个人,看不太清啊…
那支是…毒气吗?…毒气…是瓦斯弹…吗?
……那又是在做什么?
他放进试管里的是什么东西?竟然真的发生反应了?该死,他怎么不写下来点东西,这样根本就看不明白啊…
嗯?那是酸碱度试纸吗?会变色的,果然是酸碱度试纸啊…嗯…是酸性的,说明什么?哇这毒液也太臭了!!不是臭泥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啊?怎么还要点火啊?蓝色的火焰?果然是瓦斯弹吗?
………?
点火也就算了,怎么还要滴血啊?这是在干什么?我不理解…
水川胜表示不理解。
那人一顿操作也就算了,他手里的毒素也都有反应,说明他肯定是做对了一些什么事情。可这人怎么光做实验不写结论的?这要如何才能抄的到?
果然啊…只有他们这些有家世有传承的人,才适合做训练家吗…
还是说…这人早就买通了馆主的女儿,然后趁着正式馆主不在,就赶快进行这所谓的辨毒挑战,从而拿到徽章,还能拿到姣好的评级?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都能说通了!哼!难怪他看起来这么自若,果然是早就知道了答案的缘故吧!
虚伪!黑暗!联盟的未来就要毁在这种人手里了!
水川胜思绪翻飞,脑子已经构思出了一出腐败受贿的戏码。就在他要出声揭发这两个人的勾当的时候,那人说话了。
“诸位,我们为什么不讨论着做呢?”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水川胜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万匹肯泰罗奔腾而过,这东西还带讨论的?这就是你贿赂这女人的结果?大家一起讨论?这么正大光明的作弊这预备领主竟然都不制止?
那是什么眼神啊?那是鼓励的眼神喂!
等等!
还是说,这都是他们安排好的套路吧?绝对是了!假装带领大家一起讨论,但其实都是为了误导我们,让我们得出错误的结论而挑战失败?
好狠毒的用心!我一定要揭穿你们!
嗯?等等?他说加热是为了分辨出毒素的本源形态?固液气?他刚才是不是就是这么做的?好像没有故意说错?不!肯定有陷阱!我刚才一直盯着他的动作,他说的话我要仔细听,肯定有漏洞的…
…酸性毒素,原来那张酸碱度试纸是这个用途吗…刚才他确实是使用了酸碱度试纸没错,结果也确实是呈现酸性的…这是怎么回事?他真的在传授大家?
怎么可能?难道这也是他们阴谋的一部分?
…沼气?燃烧呈现幽蓝色火焰的是他所谓的…沼气?那是什么?…是因为生活习性的不同,而造就的差异?这又是什么说法?自己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说法。那女人是在点头吗?她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眼神?欣赏?鼓励?
这是什么套路??
啊?他说什么?滴血进去原来是用的排除法?凝血性毒素和溶血性毒素?说起来…好像阿桔也确实提到过,阿柏蛇和超音蝠的毒液的特性,当时自己因为什么没听进去?
为什么…
这人说的,确实都是他刚才真正做了的。可为什么?如果真如他所说,那自己只要照做,就能挑战成功,拿到这一枚浅红徽章…可,他这么做是为什么?还有那个女人,那个预备馆主,她那赏识的眼神也太明显了吧?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
水川胜旅行了两年多,什么尔虞我诈都见过了,可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知识即财富,对于他们这样可以说是互为竞争对手的训练家来说,不可能有人会如此无偿的就将这些冷门的知识分享出来。
冷门的另一个名字叫珍贵。
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应该有无偿的付出吧?大恩即为仇,平白无故给予人恩惠与知识,反而是一种伤害,会妨碍人们学会自我思考,失去自我探索的精神。
水川胜感到迷茫,所以他出声打断了那人。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你一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像是在提问,又像是在自问。“请问,你为什么……这么随便的就将这些知识分享给我们?”
“为什么?难道这些知识对于你这样的训练家来说,就只是随便就能分享,毫不在意的…财富吗?”水川胜感到一丝惶恐,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待遇。前一刻还被自己看作是行贿纳垢的联盟败类,此刻却在…教导我?
“财富?”原野有些意外他会这么说。他瞥见了水川胜身前的加热装置,像是明白了什么。“我想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
“你说的是财富,属于个人的财富。确实,每个人的财富不可轻易由他人赠予,那样即学不会珍惜,也学不会奋斗和争取。”
“但那仅限于财富。而我刚才所说的那些,不过是些知识罢了。”
“知识就应该是要被传承的,要被知道的。如果知识都需要藏私,那它们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又是什么?”
“而且,”原野郑重的看了水川胜一眼,接着说道:“大家都是训练家,都不忍心见到自己的伙伴遭罪吧?既然如此,这些关于毒理药经的知识窍门,自然是要分享给你们的。”
…
……只是…这样而已吗?
再次站在浅红道馆的门口,水川胜看着走远的原野,心头有种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是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是,想家了吗?是啊…是吧。
胖丁…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呢?
于是,带着刚刚到手的浅红徽章,水川胜踏上了回家的路。